一度以为,满的、盈的、丰盛的、溢出的,才是美的。
去肯德基点可乐,总要服务生多加一些冰;看到心仪的韩剧,点灯拨蜡也要一晚上下载完;喜欢上某个男明星了,便去百度上“人肉”人家的一切信息;连听古典音乐,也采取挥霍的方式,把巴赫、柴科夫斯基打一个包反复播放,直到耳残。
时代变化快,抓住可看得见的具象,占有可以占有的物事,成为“自救”的本能。
以为只有我一人忙着“拥有”。抬头看,犯“贪多”病的远不止我一人。
有热衷囤票子的,贪来1000万,不存也不花,买个保险柜放家里,深夜把口水蘸;有热衷囤车子的,男人一部,女人一部,未出世的娃娃也一部;有热衷囤房子的,二环内一套上班用,学院路一套娃娃上学用,密云还有一套度假用……
欲壑难填,以各种符号涌现于浩淼的人生。满满当当,才能令他们心头充实安乐。
可多,真的是绝对的好吗?
最近一个古老的水乡的故事叫我一惊。本是浑然天成的所在,百年的老屋子前,千年不变的河水静静地流淌。不打扰,不开发,它将在人工斧凿的都市外悠然地存在。可不变成GDP和银两,多可惜啊!有人觉得。短短4年间,水乡拥有的商铺从200多家增加到600多家,最大游客容量本来只有6000,但常常达到8000。一些居民私自接电线,不考虑木结构房屋面临的巨大隐患。一天,憾事降临,一家糕点店起火了,殃及对面的有300年历史的门楼,门楼的外表,已被火舌灼得伤痕累累……
也不止一个朋友,跟我说“盛多”的苦恼。本是简单的少年,喜欢爽利的生活。可自从买了车,日子变得啰嗦起来。六点就得起床,踩紧油门杀出城去,每个月留心限行号码是否轮换……
生活,为什么欲简而繁?
BBS上为师弟而写的悼词,也为“超支”而叹。他才28岁,灿烂的年华,进了一家大型通信企业,加班到凌晨2点是常事。女友劝他多休息会儿,他笑:“我这年龄不拼更待何时?”工作才两年,突发癌症,去世。
经典游戏贪食蛇,无休止地前进、前进,最后的结果是反噬了自身。
贪多,错了?可经由什么收获内心的踏实?浮生缥缈而虚妄,不攫取怎样安身?
有时幸福,不靠“多”而靠“少”来成全。
唐朝的王维,遭遇的是命运无常的捉弄,被叛军俘虏,授以伪职。这是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和污点,朝廷再不会重用他。不能进,只能退了,王维退到山水之间。40多岁,在长安东南的蓝田县辋川建别墅,独坐、弹琴、信步、长啸,不关心仕途,只系怀明月,写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样的佳句。
那是大萧条之后的幽静,是大失意之后的重整河山。如果仍生活在扰攘的长安,在富贵中快意人生,王维找不到内心的摩诘。
画里也有“摩诘”。如晚明王孙朱耷,更知名的是他的号,八大山人。他的主张是作画当省,如《眠鸭图》,空阔的画纸,将五分之四的部分留给天地,一只小鸭,在五分之一的画纸下方蜷身。《孤禽图》则是白茫茫雪地中一羽孤独的小鸟,寥寥数笔,傲气、才气、不平之气,纵横河山。
懂得空寂之美的,还有奥地利女作家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得悉自己获得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她兴奋过,但思忖一番后,做出了不去领奖的决定,因为“获得诺贝尔奖会使人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名人,原本拥有的生活会被打乱。”这,不是她想要的。
空寂,不是一种虚空的美。像我们寻常人,做得如下几点,就是深谙空寂之道了:
不论你是多有志的青年,请保证晚11点前一定睡觉;
不为无实际意义的头衔低下头颅,内心猥琐;
当别人有车有房时,不要惊叹,都是同一届的,他凭什么比我多攒50万?这样想,咱有50万,也不会去买北京城里一个狭小的居所,50万可以做多少事,天地间有多广阔的人生!
邻居小青年买车了。你没有。可骑车的你,或许享有更自由的道路,更健康的体格。
众人都去听演唱会、看热门比赛,你走出去,到郊区,或其它人迹稀少的原野,欣赏“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美妙。
别人,包括父母,给你的定义是“内向、不爱说话”。18岁之前,你或许还能改变它。18岁之后,不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内向也是引领人走向成功的品格?
赶路时偶尔停步,从天上的流云、头顶的树叶、地面的水渍、菜摊上的土豆、地下的溶洞……发现一个可爱的心形。
对于爱情,弱水三千,独取你这一瓢。
20岁享受20岁的感觉,30岁做30岁的事,叱咤风云,等到40也不晚。成功,无须预支。
所谓“成功”,不在身家千万,在于懂得生命有禁区,人生有敬畏,然后遵循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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