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记忆中的年味,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年会,社火,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了永远的记忆。
一年的日子从爸爸买回的厚厚的日历开始,每天随着那撕去的一页而结束。当日历撕的越来越薄时,就离农历新年不远了。妈妈也开始念叨了,赶集时,别忘了买本新的日历回来,看到新鲜便宜的蔬菜,也早早买了预备着。乡下的妈妈习惯了农历纪年,而我们习惯了公历。在城里人越来越觉得过年没有什么意思时,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对过年的期望。想起我们唱的歌谣来,“过年好,过年好,吃油馍,砸核桃。”
乡下的冬天,是一年农闲的时节。四季轮回,人们经过了春播,秋收,到了雪花飞舞的冬天,就是生养休息的时候了。不像现在,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忙碌着,虽然日子富裕了,人似乎越来越忙了。留守的老人儿童越来越多了。到了年关,回家的人们也越来越多了。
年关变成了那一张一票难求的车票,年味成了孩子们站在村口期盼父母回家的目光。
记忆中的年味,是闲适的,是散漫的,弥漫着烟火气的。犹如妈妈用木柴火煨出的那一锅老汤,火候刚好,时间也恰到好处。
进了腊月,冬天即将过去,又将迎来新的一年的开始。春节就是一年中人们迎新辞旧欢庆的节日了。乡下的年味,也随着腊八粥的飘香开始了,到正月十五闹完元宵,年味才会渐渐淡去。
一、腊八粥
好多年没吃过妈妈做的腊八粥了。参加工作后,就很少能碰到腊八节时休息回家看望妈妈了。等我们姊妹几个都长大离家后,家里就妈妈和爸爸两人了。每次打电话回去问他们,做腊八粥了没?爸爸都说,你们不回来,你妈妈都懒得做了。偶尔回家碰上腊八节,妈妈要做。我怕麻烦,也怕妈妈累,不让她做,就说不想吃。记得那时的腊八粥,妈妈前晚就泡好红小豆,黄豆,黑豆,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先熬玉米粥,把豆子放进去一起熬,再擀点面条,放些青菜豆腐,还有前一晚炒好的大肉臊子。腊八粥的香味把贪睡得我们早早勾引起来,每次吃饭挑食的我,都会吃两碗还不放手。腊八粥讲究吃剩,所以家家都会做多,热着吃一天。等到中午,玩疯了的我们,就在伙伴家吃了,吃完还不忘品评下谁家的好吃。
后来看书,才明白,从先秦起,腊八节都是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看来这个节日由来已久。而各地的腊八粥的材料也也五花八门了。现在,超市里各式的甜味腊八粥,吃起来,还是没有了儿时那碗咸香的腊八粥好吃。妈妈说,你们现在就是“刘秀喝豆子麦仁“,好的吃多了,不觉得香了。这个典故,妈妈讲了好多次了。说的是,刘秀当年起兵打仗时,有天行军一日,粒米未进,又渴又饿时,来到一位老妇人家,老妇人用家里仅存的一点麦仁和豆子,煮了一锅麦仁粥。刘秀吃了后,觉得真是天下美味。后来刘秀当了皇帝,天天好吃好喝的,觉得吃啥都不香了。一天猛然想起那碗美味的麦仁粥,就让宫里的御厨做,刘秀吃了,觉得太难吃了,就换人做,还是难吃,一气之下,杀了几个御厨。有大臣就建议皇帝,把老妇人找来。老妇人找来后,老妇人做了一碗,刘秀吃了口,觉得难吃。老妇人就对他说,”你当年觉得好吃,是因为你当时又饿又累。现在,你做了皇帝,每日山珍海味,就体味不到美味了。“刘秀听了,惭愧不已,派人送老妇人回家。我想,现在的我们,觉得食之无味,也是如此吧,天天如过年,自然就体味不出食物的美味了,也体验不到以前那些浓浓的年味了。
二、乡下年会和社戏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过小年,就要祭灶。记得小时候,奶奶都要做一个花馍,蒸好好,摆放到灶神旁,上一柱香,拜一下。妈妈不信这个,所以分家后,家里也不祭灶神了。过了小年,大人们就开始为过年准备了。每年的冬天,会裁缝的妈妈都是最忙的。村子里的左邻右舍,这个给孩子做件外套,那家做条裤子。妈妈都会答应。每晚,踩着缝纫机做到半夜。妈妈说,以前我们小时,家里经济紧张,做衣服给家里补贴家用。后来,日子好了,碍于邻里情面,还是要帮忙做的。每年,我们姊妹几个的衣服,妈妈都是忙到年三十夜里才给我们赶制出来。
相对妈妈的忙碌,我们可是悠闲多了。常常几个小伙伴相约,走上2里路,去镇上看大戏。那时还是公社,在镇里建了戏园子。平日里是镇上开大会,或者审判会时用。腊月里,就开始唱大戏了。小孩子,对秦腔的热爱,源于可以顺理成章的向家里人要几角零花钱,买一毛钱的瓜子,或者一个米花糖。那时,兴高采烈的我们,在戏园子玩够了,拿一角钱,从小贩手里接过用旧书卷起的一小筒瓜子,站在台子地下,一颗一颗放进嘴里,砸吧一会,再吐掉皮。一把瓜子,慢慢地吃,等戏散了,还有一多半,有时就带回家给家里笑的弟弟妹妹吃。我对秦腔的了解,也就从那时开始吧,记忆中最深刻的秦腔名曲,《周仁回府》,《铡美案》,就是那时深植于记忆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戏院就荒芜了,记得初中的学校就在戏院旁边,每日放学都会看到孤零零矗立在那里的舞台,台下空落落的,几个小孩在玩耍。而戏台上那些,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包公,蓝脸的道尔顿,那被遗弃的秦香莲,那骄横的公主,成了永远的记忆。后来,戏园子也拆掉了。前段时间回家,路过镇上,以前戏园子的地方,开发成了家属区,盖起了高楼。年味,就在人们追逐好生活的路上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三、蒸年馍
到了腊月二十七到二十九,是关中人蒸馍时间,家家户户豆要蒸好多馍和包子,并准备礼馍。礼馍分为三种:一种是媳妇要给娘家带的“大馍”,状如蜗牛壳,里面包的是菜油、干面、葱花合拌的馅;一种是带给不太走动的远方亲戚的“小馍”,形如菱角;另外是自家吃的馍,做成老虎、小鸟、鱼等各种吉祥动物的形状,在馍顶部表面会用红色颜料点上红点,象征吉祥。这些馍和包子要吃到正月十五以后,有“正月十五以前不擀面,不烙饼”的习俗。妈妈每年都会发几盆面,有时一天,有时蒸两天,连平日里不进厨房的爸爸也上阵了。小时候我的活就是烧火。第一锅蒸好,妈妈会让弟弟妹妹给奶奶送几个。蒸菜包子,油包子,糖包子,馒头,村子里到处升腾着炊烟,弥漫着刚出锅的馍馍的香味。
蒸好年馍,妈妈就开始切肉炒肉臊子。满满一大盆的肉臊子,过年时,用来炒菜,做浇汤面,肉夹馍,唇齿留香呢。直到现在,我还对妈妈做的凉拌大肠的味道念念不忘。可惜,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了。和妈妈说起,妈妈又说,我是刘秀喝麦仁,好吃的吃多了。
四、除夕守岁,初一拜年
转眼就到除夕夜了。除夕夜,妈妈准备好馅子,一家人开始包饺子。初一早上吃饺子。是我们家乡的习俗。自从92年家里买了电视后,记忆里守岁就是看春晚,包完饺子,一家人坐在烧炕上,暖融融的,唠家常,吃零食,看春晚。以前就是聊天,或者玩扑克牌,玩的没意思了,就睡了,睡到凌晨,弟弟总会爬起来去放鞭炮,到凌晨时,村里就开始此起彼伏的炮仗声。有了电视后,每年的春晚成了必看节目。大年初一讲究不出门,不能走亲戚,出嫁的女子不能回娘家。初一家里的水土都不让往外倒。但是家里有去世的除外,没过三年的人家,要过"“新初一”。家里这一天亲戚朋友要来祭拜。过了初一,就开始走亲访友了。初二一般都是姑娘带着女婿回娘家。初十到正月十五,称为“追节”,舅舅要带着灯笼和自家用面蒸的鱼到外甥家,给外甥“送灯”。正月十四晚上,有新媳妇和新生小孩的家里,要把自家蒸的花馍摆出来看。此外,关中还有个风俗“送娃”,就是村中年轻的媳妇穿着老太太的服装,到每一个当年结婚的青年人家中,送去一个用面粉做的“娃娃”或者萝卜刻得娃娃,然后说一些来年生贵子等等的话。
五、闹元宵,耍社火
到了正月十四晚上,就开始打灯笼了。村里的十二岁以下的小孩,提着舅舅家送的各式各样的灯笼,在村子里到处跑。到了正月十六夜,是小孩的节日,所有的小孩拿出自己的灯笼对着别人的重重一撞,然后笑哈哈的看着别人的灯笼着火,这个叫做“碰灯”。讲究是今年的灯笼不能留到明年,必须以“碰灯”的方式销毁。有时,镇上会放烟火,那时,十里八乡的人,赶到镇上,人山人海的,看放烟花。记得第一次看烟花时,被绚丽的烟花深深震撼,觉得那是世界上看到的最美的。现在,社区里每年元宵节的烟花,都很少去看了。
耍社会,是春节里最后的节目了,也是最热闹的。大姨的村子里是镇上社火耍的最好的,年年到县里表演。因此几个表妹以前都表演过,每次表演完,会发钱,还有一捆麻花,那时很是羡慕表妹。后来,没人组织;了,就再也看不到社火表演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知道社火为何物了?
闹完了元宵,年也就过完了。有心急的的人家,已经开始收拾农具,忙开农活了。过年时的走亲访友,收获了不少的信息,这时也开始谋划一年的计划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播秋收,辛勤的农人,期望来年有个好的收成,过一个好年了。
当现在的人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时,却体会不到当初不富裕时,那份简单和快乐。当我们住进高楼,开上小车,吃着豪华的年夜饭时,那些当初的吃一顿饺子也过年的快乐却找不见了。连走亲访友,也因为有了汽车,而变得快捷方便,城里的表妹说,一天开车走了五六家了。记得小时候,没有车,我和爸爸走路去姑婆家。下大雪,踩着积雪,到了姑婆家,脱掉鞋子,坐在热炕上,真是享受啊,深切地体会到苦尽甘来。姑婆的手擀面,劲道,切得匀称,如韭菜叶子般款,做的肉臊子面,汤煎,面旺,飘着黄的鸡蛋皮,红的红萝卜丁,色香味俱佳。姑婆已经去世多年。和爸爸说起,爸爸也对姑婆做的面念念不忘呢。
不知何时,年味在人们追求利益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淡了,人情味也在走上富裕之路上变味了。那些记忆中的年味也不知消失在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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