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我对自己的身份和幸福感有了一个清淅的认识和转变的地方,到北京来的之前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大龄母亲。因为我三十三岁才生孩子,而在一些小城市,三十三岁的女性都可以很骄傲地骑在儿子的自行车后座上街了。
但到了北京后,我很快改变了自己这一观念,因为我发现三十岁以后没有生孩子,甚至没有结婚的男人和女人太多了。在他们面前,我俨然一付“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有房子有票子”的“五子登科状”了。事实上我比他们多的,只是一个孩子,而拥有一个孩子只需要获得一个资格:结婚。每当我和四岁的儿子一起出现在聚会的朋友们面前,他们都会很羡慕我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健康,活龙活现的孩子。他们那种羡慕的眼光似乎这是天底下很难达到的事情。
我很疑或,结婚生子,这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有权利可以享受到的最简单最掬手可得的天伦之乐么。
可我的朋友们不这样看。尤其到了北京后,发现了身边有这么多外企的白领,海归派,个个看起来都风光无限,可是都还是“不婚族”。不要以为他们不想结婚,私底下她们都跟我交谈过,很想结婚,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
收入丰厚,身居要职,衣冠楚楚,看起来只要把他们一一配对不就完了?可是,不!他们都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览览,非常地执着,却非常地困惑着。
我有一个很好的女友,她是个漂亮的,身材高佻而十分有气质的女子。也是做媒体的,人很聪明能干,和她接触的过程让我渐渐地相信了一句当时流传在京城的一句话:虽然三十岁过后的剩男和剩女们都很多,但质量是绝不一样的,剩女们都是很优秀的,不像剩男都是找不到的老婆的。
我这么漂亮的女友擅长美食,喜欢听音乐会,话剧,品味高雅,和她交往经常让我深感到她再不结婚就是严重的资源浪费,她太应该立刻找一个人结婚了。
我很替她着急,也给她介绍过过几次朋友,希望她能够早一点安定下来,结婚,生孩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两个人一起奋斗。
可是她显得很迟疑。每当面对一个个优秀的,成功的,但显然有现实中的男主角不像电影上那种令人心仪的,不是因为生活而显得疲惫,就是离婚过的而有过情感的创伤。。。。但我觉得他们都是潜在的好丈夫和好爸爸。但是她却很快否决了。因为她还没有找到一个要和这个人或者那个人结婚的理由。
我原来以为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可突然发现,对于像她这样很优秀的“不婚族”来说,理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一起到莱太花卉去,她想买一个茶托,而莱太的东西几乎是应有尽有,中式的,西洋的,简约的,繁茂的,大小各种号型都有,每种我都爱不释手,认为她肯定能挑到一个满意的茶托。
可是没有。她在看了N+10个茶托后决定下次再说。因为她还没有让她一眼看见就不能离开的。
然后,我们又一起看小盆绿植,小小的榕树啊,仙人球啊,都绿意盈盈十分可爱,摆在家里或窗台上都会有些绿意,也养眼。
但看了好几十盆后,她还没有出手。我问她:这么漂亮的小盆花,也不贵,十来元的东西,买个开心,为什么不买呢?
她答道: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一个足够的理由来买它,有这么多种绿植,我为什么要选择它,而不是它?
我第一次听到买一件东西还有这样的说法,简直骇然。因为我一般来说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就连买几盆,甚至连买个十来盆,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也是第一次我对“理由”有了深刻的认识。
从那以后,我也对优秀人士者的“理由”有了新的发现,我发现,这些身为不婚族的优秀人士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苛求完美,即完美主义者。而“理由”对于完美主义者来说实在是太重要的了。但事实上,世界上很多东西没有理由。例如,爱和被爱,喜欢与不喜欢,这些都没有理由。
而完美主义者不仅需要理由,而且对“理由”要求很高,是独一无二,一见钟情或者非此不可的。所以他们要求的,一般来说不是底线,而且极限。
我和先生就是糊里糊涂地爱了,又在这种爱与不爱的痛苦中地求证了八年后走近了婚姻的殿堂。然后又经历了七年了“丁克”家庭生活,在究竟应不应该生一个孩子的痛苦决择中一次意外得了现在的孩子,然后把他生了下来……可生完孩子后,因为我们都是职场中人,都很疲惫,又是三十岁后才当父母,自然有许多情感搁置得不平衡的,后来,我就是因为和先生因这种婚姻中的伤害一气之下冲到了北京成了北漂大军中的一员的。那时,我打定了主意决定离婚。
但在我们分离的岁月中,先生和我都有了一个反省和回忆的空间,在我们分离了一年后,我们的婚姻不仅没有破裂反而有了转机,我们又合好了。
可由于我一来北京就在北京买了房子,成了房奴,一时又回不了故乡,只好先两地分居再努力回到一起去。
有一次我和这位女友聊到我和先生两地的婚姻,她说:你觉得两个人情感都伤害了又分开后还有唯系婚姻的必要么。“当然有啊,”我回答。“婚姻中是有伤害,可是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这些美好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我们谁也不忍心放弃。”
“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你怎么相信他的心仍然在你身上,而不是在别的女人身上?”
我很慎重地说,“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可这是婚姻最低的要求啊。”我一听,立即肃然告诉她:“这可不是婚姻最低的要求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也是先生让我感到他的浪漫与深情的地方。”
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们只要分开,先生一定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有一次我在黄山,那里没有信号,我也没有把宾馆的房间电话号码告诉先生,第三天我出了黄山时,我所有的朋友都纷纷给我打来了电话,指责我说差点把我先生急疯了,那两天先生给我所有的可能联系的朋友都打了电话,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黄山出现了大雨,害怕我出了事故。
那一时刻的浪漫与感动远远甚于红酒玫瑰以及别墅跑车给一个女人带来的满足。但这种滋味,不经历婚姻的纸婚,三年的棉布,七年之痛之后那种平淡与坦然中藏着的血与肉的神秘牵连,你是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去体会的。
正如当女友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女人如果不进入婚姻,她永远不明白婚姻的底线是什么,而通常对婚姻报有过高,过于漂渺的要求与过于理想化奢望。事实上,婚姻是坠入尘世的天使,需要学会享受人间烟火的温暧与锁碎。
用每天一个电话就能拴住一个女人的心,在我的女友的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个简单的理由。但在我的脑海里依然回想起先生最近一次在电话里对我说的话:“我真希望我们两地分居的日子快点结束,很多朋友总是问我们为什么要分开,什么时候会团聚?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也许是一年,也是两年,但我们终究会团聚的。”
在解释我们当时的伤害时,先生也是这样说的:“当时可能我们都太年轻了,我们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对方需要什么,甚至爱是什么,怎么去爱,这个是需要在婚姻中慢慢去体会和学习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很爱我,可是后来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他很快夺走了我的爱。而且这个男人很厉害,他只用了二招,前两年就是对着她哭,后两年就是对着她笑,于是她的心就全部给了她了,现在我正在努力把这份爱夺回来……”
先生的调侃与幽默让我还是那么欣赏,这么简单的一次夜静人深的对话,让我的内心里充满了对婚姻的满足和对先生的浪漫和感动。
难道这些东西在来临之前我们知道它的美妙而且必须有一个理由么?和我的女友聊过天后,我真想告诉她,结婚的理由是在你结了婚之后渐渐明白的。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婚姻正如没有完美的人,我认为婚姻的基础和理由是两个人在一起有足够的爱,爱到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爱到能忘记对方的伤害。
是的,到北京,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的论据和原因,因为我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理,其实一个人得到幸福并不难,幸福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和人,只需人要变得糊涂一点,天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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