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深了,我走了。
原谅我。我是个悲观的唯美主义者。我不相信永恒。我不要看到我们的爱情走下坡路,看到有一天我或者你的心变了,不爱了。我将离开这座城市,在遥远的地方你找不到我的地方继续我们的爱情。还记得那个夜晚我问过你的一句话吗?当时我在床上看小说,是亦舒的小说,她在书上说,谁还会傻到和自己深爱的人结 婚。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的体内飞快地旋转着,切削着,我感觉得到那语言的力量。后来我故意用这句话问你。现在我要离开你了,也就是这个意思。
前天午后,我在阳台上哭了。你迷茫地望着我问我怎么啦?我指指草坪上的那棵银杏树,黄金般的叶子落了一地,在午后的阳光下凄美无比。它们让我想到离别,想到美丽的死亡,我悲从心来。你拍拍我的头,说我像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我心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你总说我是个谜,你解不开的谜。
书上说,男人会一生都在思念他们不明白的女人,但从来不愿花一分钟想他们明白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是幸福的,因为你将思念我一生。现在我走了,这个谜就留着你一辈子去想吧。云,原谅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
天凉好个秋。晚风干净而清冽,大街上满是尘埃和世俗的气息。我走了,拖着瘦小的旅行箱,步履沉重,眼泪如钱江潮水,涌出眼眶就冷了。云,此刻我的一滴泪水就把你淹没了。沿着解放大街,我缓缓地走向城站。
那天午后,我在睡梦里被门铃声吵醒了。我以为你回来了。有段时间你就喜欢这个时候回家,把我堵在床上,把我吃了。有时候你吃了一回还不够,又吃一回。直到黄昏才起来,一起去大街吃牛肉拉面,然后送我到电台大厦。但那天的门外,不是匆忙中忘带了钥匙的你,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我看到小男孩那初具英俊的小脸蛋,我就明白他们是谁了。
我请他们进来,但他们就站在门口。那小男孩直往门里面张望。美丽女人问,云在吗?
我说你不在,你到店里去了。他们转身就走了。那天你回家,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你一字不提那个美丽女人和英俊小男孩。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出现了,在我和你的世界里。你知道我是一个悲观的唯美主义者,我通过别的途径,了解了你和美丽女人和小男孩之间的故事,我甚至像你一样背起行囊匆匆赶往那个遥远的小镇,找到了她的家里,还住了一个夜晚。我和她在一盏昏暗的白炽灯下,默默地坐了一夜。语言的隔阂,使我们无法言谈,但女人的心灵是相通的,我能明白那份感情。
不管怎么说,我可以不理会你的过去;但你的过去横在我们面前的,我需要听你亲口说出来,成为过眼云烟,然后和我一起面对未来。
到昨天,我们已经有三年了,比我想像的长多了。是不是长得有些沉闷了?好几次你突然放自己的假,带上萨克斯管,一个人跑到车站,随便买张车票,就让现代交通工具带你到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你说你一边流泪,一边吹萨克斯风;一边吹萨克斯风,一边流泪。
我最爱你靠在黄昏的阳台上,你的背后残阳如血,你为我吹起萨克斯风。长发如风,遮住了半边脸,迷茫的目光忽隐忽现;而你的音乐就像是这个黄昏被撕开的伤口,血洇似霞,让我感到疼痛不已。音乐让你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但,云,我听到了你说给风的语言。
还记得大前年秋天吗?十七八个年轻男女,一场乱哄哄的通宵舞会,别的印象都没有了,只记住了你的长发飘逸,你吹的《回家》。我听着听着就神志恍惚了,眼前出现一棵数百年的银杏树,黄金般的叶子落了一地,在午后的阳光下凄美无比。银杏树的叶子让我想到离别,想到美丽的死亡,我悲从心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已悄悄地站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地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你。天凉好个秋。晚风干净而清冽,在山野之中,在我们之间,最后一点世俗的尘埃和气息消失了。
从此就有了我们,而我发疯似地喜欢你的味道,你身上青草香水的味道,咖啡香和烟草的味道,还有你从远方带回来的故事的味道。你说,男人可以无貌,可以老,但不可以无味道。事实上,你躺,像个后街男孩;你站,像个斯巴达克斯。你这个财经硕士,却在老街开了这家叫“亚丁”的水店。店名傻得没有人懂。但你说,亚丁,在印度语中,意思就是上帝居住的地方,好像你供应的是圣水。但我喜欢你这种纯净水一般清纯的性格。和你在一起,我常常傻想,你就像SHE在歌里唱的那样:某个人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生命的圣水。
过去我常常失眠。在深秋的夜晚,泡个温浴,抱个热水袋缩在被洞里也没用,越睡越冷越睡越醒,需要大量的轻曼音乐,柔和灯光和温暖文字,才能让我慢慢地滑入甜美的梦乡。有了你,我就像幸福的小女孩有了慈祥的父亲,每晚都能在安徒生的童话里入睡。你说你喜欢看我含着泪水沉睡的样子,你说我忧郁的时候最迷人。其实我天生忧郁,小时候常常害怕天会突然掉下来一块,把某个人压死了。
而今夜我将安身在何处,没有你在身边,我又拿什么取暖入眠?
解放路新华书店整幢楼好亮呵。没有光线暧昧的霓虹灯。记得我们常在这里一呆就一个下午。有段时间我特欣赏鬼子的小说,我们坐在楼梯口,我一口气读了《被雨淋湿的河》《上午打瞌睡的女孩》和《瓦城上空的麦田》,等我放下书,天早黑了。你说这么喜欢就买一本回去吧。我说不用,我说我可是狗走过独木桥就不叫了———过目不忘。你总是笑我特别,轻轻地抓起我的手,握在手心里,假装很随意地带进你的裤袋里,就像那个秋夜,你把我带回家一样。
然后我们就去碟海,淘些经典的CD。我这个人喜欢的东西有些杂,爱尔兰音乐、古典音乐、三四十年代的老歌等。我们走一站路,到那家麦当劳店吃点东西,赶在晚七点以前去电台,八点钟正式开通那档谈话节目。全部的内容就是孤独。孤独的人打进电话来,用孤独的声音诉说他们孤独的故事。一档节目下来,惟一的感觉就是冷,身冷,心更冷。
回到家里,泡个温浴。让寒冷和孤寂了一整夜的身心像一块冬地那样暖过春来,连骨头也泡酥了吧。然后香香的,软软的,溜溜的,钻进被窝。习惯侧睡的你,这时候会从梦里转过身来,款款地搂住我。我喜欢你在梦里搂抱住我,在梦中和我温存;一边*爱,一边说着梦话问我,现在是什么时候?那还用问吗?现在是爱的时候。就让我用一个梦去拥抱另一个梦,让我们像一对梦游在爱的世界里的恋人。
这是你给我的梦。
云,一直想告诉你,在你以前,我有过一个男孩。男孩快乐,好睡,有双明亮的眼睛,有着迷死人的秋波,如烟似霞。被这样的眼波罩着,全身的骨头化作水了。我不喜欢经常失眠的男人。男人睡不好眼睛就不明亮,黯淡的眼睛就没有款款深情的眼波。男孩却挖开眼睛就笑,就浑身是劲,就拉我满世界地找快乐。真的,世间的幸福都是人们自找的。
那时候我常常为身体添置名牌时装,又反过来为名牌而折腾身体。在这个大都会,好像没有我们不到过的酒吧迪厅,我还差点丢了电台的那份工作。我有只巨型酒杯状的鱼缸,有两尾美丽的热带鱼。一条叫“鱼说话”,另一条叫“鱼不说话”。心中无爱的时候,我就看“鱼说话”和“鱼不说话”游在自己的眼泪里。男孩说你不要说到眼泪就以为它们生活在痛苦中。他说眼泪有两种,一种固然叫痛苦,另一种则叫幸福。所以“鱼说话”和“鱼不说话”其实是生活在幸福和痛苦之中。
有一天我们在太平洋电影院看了一部什么电影,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谈到女人的类型,他问我是罗马型还是森林型的?罗马型女人,条条道路通;森林型女人,路虽无数条,但只有一条抵达。我那时候已经知道,男人不想再了解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偷懒办法就是和她结婚。
男孩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但我们还是没有结成婚,男孩走了,就像今天的我。他只留给我一封信。在爱的时候分手是“明智”的。有爱的分手是甜蜜的,因为分手之后,还有默默的怀念和无限的爱意。等到爱尽了,无爱的分手才是痛苦的,将来即使怀念起来,除了怨恨,还会有什么?他说他知道我是个爱哭的唯美主义者,分离或许是我们最完美的结局。
爱有时候短暂得你还没回过味来,它已经过去了。婚姻对女人而言,就是另一种失恋。男人一旦得到了爱情,他就调转头去拼他的事业、前程、地位和名誉等等,他能留给他心爱的人只有孤独和寂寞,一种更孤独的孤独、更寂寞的寂寞。而最美的东西不过是小女孩手中的一根火柴罢了,千万别奢望它会燃烧多久。水妖说得好,有好吃的婚礼,却没有美味的婚姻。女人选择离开的最佳时机,不是在男人变心以前,而是在自己变心以前。
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常常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爱的时候,还是无爱的时候?是不是我已经变得麻木了?我知道,你是在逃避自己的心。但你知道吗?心是无法逃避的。我走了。最后我只想对你说:心是无法逃避的,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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