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就这样让我心潮澎湃起来了。更让人称奇的是,我同塞巴斯蒂安聊天,觉得无比舒服,就好像我面对的是一个闺中密友:只不过这位闺中密友英俊潇洒,他那坚毅而充满男性魅力的下巴上隐隐显示出要长出些胡茬的迹象。
“你紧张吗?”我问他。
“有一点,我不敢相信可以达到这个销售量。《洛杉矶时报》的书评员今天应该也会出现。”
“看上去阵势很大哦。”
“成败在此一举。”
书店里已是济济一堂,而我占据了眼前这位谦谦君子的全部注意力。“我感觉我和你就像新娘和新郎,”我坦白地对他说。
“你能这样想,我心存感激。我都糊涂了。来,我介绍你给客人认识一下。”他拉着我的胳膊,迟疑了一下,“茱恩,你有什么别名吗?”
“我妈妈叫我臭虫茱恩,我哥哥给我取的那几个别名更不堪入耳。怎么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应该叫茱恩。比如,吉吉,这个名字怎样?”
然后他领我走进人群。“快点,吉吉,来和我一起面对热情的人们。”
我见了他的代理商和出版商,他们都和我握了手,说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见到你简直太美妙了”。还有更奇怪的,“吉吉,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听说电影界的人都是一群华而不实的家伙。也许出版界的人也一样:空气中弥漫着虚与委蛇,大家都装成是知己。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计其数的人在向我表示祝贺。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塞巴斯蒂安……但我这算是怎么回事?迷惑间,同样的怪事第三次发生,一个女人干脆抓住我的手,一面说,“塞巴斯蒂安,你这臭小子……躲躲藏藏的,这还不是要带给我们看?”我疑惑地转向塞巴斯蒂安。
“这到底是:”
“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他说,“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
他一路护送我到达前排的一个座位,“这是我为你预留的位置,”他吻了一下我的脸颊,走上演讲台。
塞巴斯蒂安读了他小说里的几个选段,相当不错。小说讲述的是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的一个爱情故事。男主人公在彼得、保罗与玛莉民谣三重唱音乐会 上找到了一生的真爱。他们在民乐时代的大背景下相恋。故事情节奇巧:这是一部爱恋小说,一部从男人的角度写的罗曼史。
接着,塞巴斯蒂安回答了观众提出的几个问题。然后他又对我之前见过的代理商和出版商表示了感谢。结束讲话前,他说,“最后,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心爱的吉吉。”大家都拼命鼓掌。塞巴斯蒂安示意我站起来,我按他的意思做了,向人群挥手,而迷惑和恐惧冲撞着我的胸膛。我心爱的吉吉?
神经病。很明显这家伙是个神经病。天,我怎么会听苏珊的话去网上找约会对象?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虚拟的世界里充满了疯子。
我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稍后,我会沦为塞巴斯蒂安的人质,被囚地窖。“猎物已在眼前,到底该剥掉茱恩的哪一块皮去做我的大衣?”塞巴斯蒂安会为此苦恼。正在我浮想联翩之时,之前带我们进门的那位五大三粗的保镖宣布:现在到了休息时间,休息过后福布斯先生将签名售书。
塞巴斯蒂安走过来,这回他吻了我的额头。“我表现得怎样?”
镇定……冷静……不要激怒眼前这个疯子……
“棒极了!但知道我明白了什么吗?我得走了。”
他脸一沉。“你要走了?”
“我忘了明天还要一个重要会议。”我假装打了一个呵欠。“不过我很喜欢你的书,非常感谢你邀请我。”
“你不能多待会儿吗?”
千万不要激怒他……“都很好,真的,但我实在得走了。”
“拜托给我几分钟。让我解释。”他求我,满脸真诚:虽然他是个神经质,但他的脸看起来仍然动人:我被他领着走到了一个书架后面:我觉得在这个位置,如果我尖叫,别人还能听得见。“《洛杉矶时报》的书评员还没来,我的出版商说他马上就到。你能不能等到他来后再走,至少等到他来后再走?”
“坦白说,塞巴斯蒂安,我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表现得他们好象认识我,不停祝贺我。你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你心爱的吉吉。”
“怎么,大家不能表现得友好点吗?”
“谢谢,但是我得走了。”
“等等!”他急急地嘟哝了一句,抓住我的胳膊。“还有件事。”
“洗耳恭听。”
“我已经散布消息,说我们订婚了。”
“订婚?!什么!?”
“你想想,我的小说写的是一对男女一生的爱恋,那么我的身边怎么能只充斥着男人?如果这样,就不会有人拿我当真了。”
他放开了我的胳膊。“其实我也不想那样……曲折。我希望你不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凭着媒体的妙?生花:等到大家都恍然大悟的时候,我的书已在畅销书榜首了。”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的秘密?”
“我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
“塞巴斯蒂安,真心祝你好运。但是:”
“不要但是,麻烦你!求求你!只要你再待一个小时,扮成我的未婚妻。拜托你……就当是帮写作的同行一个忙。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我看到你的信和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你会是个好人。”
“这让我觉得不舒服。对不起……”我转身要走。
他背靠着书架,瘫了下来。“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是不是?”
“我……呃……”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会不会安心一点?虽然你很可爱,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什么:”我怒发冲冠。够了,本小姐豁出去了!这个神经质竟然还想侮辱我?“因为我不是疯子?”
“不。因为你是女人。”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耸了耸肩,过了一会儿,我们头顶上的灯又亮了一盏。“噢。”
难怪他长得这么好看。
“我并不是家丑不敢外扬。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所以我想,我能看起来正常一点最好。这本书反响很好。如果媒体知道我是同性恋,不管他们写的书评多么熠熠生辉,这本小说却仍然是一个同性恋写的爱情故事。我不想我的作品受到这样的限制。相信我,只要这本书一举成名,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要在同性恋权益游行上免费送书。”
“写书的事儿我一窍不通,”我说,并没提起我编写的《拼友路面安全指南》,“但是大家不都说‘写作就是要写你熟悉的事’吗?你怎么不写同性恋?”
“我知道。我写的是我父母的婚姻故事:既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却也经历了吸毒和很多遭遇。我的父母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成长。但他们为过去感到屈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爸妈已经过世了。我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是为了向这份记忆致敬。他们不想让世人知道这个故事,否则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那倒是。
眼前这个男人把他父母的浪漫故事都告诉了我,我怎么能不去帮他?
“啊,太……”
塞巴斯蒂安看到了缺口。“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在我签名售书的时候坐在我旁边。散发女性气质。这样就行。”
“好吧,”我气呼呼地说,“你最好真的是同性恋。”
“放心。一个正常的男人会穿这么昂贵的鞋吗?”
晚餐过后,我完完整整地知道了整个故事。吉吉是塞巴斯蒂安的男友。这本书就是献给这位吉吉的。而塞巴斯蒂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吉吉和他其他的朋友一起,抵制了这场读书会。他们鄙视塞巴斯蒂安这种装正常的做法。不过,其中有一个朋友:一位叫玛卓卡的拉脱维亚模特(正转型成为演员),毛遂自荐要扮演他的未婚妻。谁叫她对所有事情都有兴趣尝试呢?而事到临头,玛卓卡在玻利维亚赶戏,放了塞巴斯蒂安鸽子。绝望之下,他在网站上贴了张照片及介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然后就收到了我的电子邮件。
“吉吉可能永远抛弃了我,”他哀叹。“所以可能我会把照片放到同性恋网站上去。你呢?觉得网上约会怎样?”
我向他解释了玛丽莎的心愿清单,并且在餐桌上划去了相亲一次这一条。他让我觉得这一晚没有浪费。我拍手庆贺,惹得女侍者走上前来,问:怎么了?香槟酒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