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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性存神
第三十六回《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旁门见月明》: 却说孙行者按落云头,对师父备言菩萨借童子、老君收去宝贝之事。三藏称谢不已,死心塌地,办虔诚,舍命投西,攀鞍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拢着马头,孙行者执了铁棒,剖开路,径下高山前进。说不尽那水宿风餐,披霜冒露,师徒们行罢多时,前又一山阻路。三藏在那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里山势崔巍,须是要仔细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行者道:“师父休要胡思乱想,只要定性存神,自然无事。” “定性存神”即心中无事,放弃对未来生活的不必要的焦虑。 北宋文豪苏轼,在他年近六旬时,曾被贬谪到惠州(今广东惠阳),一度寄居嘉右寺松风亭。一次,他纵步于松风亭下,足下疲乏,意欲到树林边休息;抬头望去,距离尚远,焦急之情油然而生。一个孤独的老人,身体中只有疲惫,叫他如何能不心烦意乱?然而,苏轼毕竟不愧为深受禅宗思想熏陶的诗人,焦虑之余,他忽然想到:“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这样一想,遂“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体验到一种完美的舒适,肉体上和灵魂上的舒适,所有烦躁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次经历给苏轼的启发很大,他由此明白了:“若人悟此,虽兵阵相接,鼓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以略带夸张的口吻表达了他的随缘自适的处世态度。 随缘本是原始佛教所规定之心性修养的一个方面。比如,在衣食住行这四大日常生活内容中,原始佛教的比丘们关于住的基本原则即是随遇而安,无论是在屋檐下、树下,还是在旷野、荒冢,只要铺上随身携带的一领坐具,或一个草织蒲团,盘足而坐(结跏趺坐),便可心满意足地度过长夜。 不过,将随缘自适发展为一种人生哲学的,则是中国的禅宗。懒残禅师的一首倡导随缘自适的歌尤其富于浪漫气息:……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愚人笑我,智乃知焉,不是痴钝,本体如然。要去即去,要住即住……本自圆成,不劳机杼,世事悠悠,不如山邱,青松蔽日,碧涧长流,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水月无形,我常只宁,石法皆尔,本自元生,兀然无事坐,春来草自青。 要去即去,要住即住,放弃所有关于成败得失的算度,这种大智若愚的人生气象不值得向往吗? 最后我们来读读怀海禅师的一首诗: 幸为福田衣(袈裟)下僧,乾坤赢得一闲人。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 纯任自然,元拘无滞,这真是行云流水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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