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池

从古至今，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能够“死得漂亮”的人还是极少数。

我在上海嘉定教书时，租住在嘉定的繁华地段。我住的这个居民区，属叶池居委会，我房间门口就是“叶池居委会阅报栏”。

关于“叶池”，某日我在附近新华书店闲逛时翻嘉定县志一类的书得知，叶池以前是一个水池，嘉定三屠时抗清领袖侯峒曾（明朝进士）因城破欲投叶池自尽，无奈水浅没淹死，据《嘉定县志》记载：侯立水中说：死亦难事矣！又见有一家丁在附近，于是要家丁按自己头于水中求死，家丁先是哭求说下不了手，无奈侯的坚持，于是照侯的要求做了，书上说把侯的头按在水中“啾啾有声”，还是未死，这时清兵到，抓住砍头，并将首级挂在城门上数月。他的两个儿子没跑掉也被清兵追上砍头。顺便说，嘉定三屠中的清兵大都是降清的汉人。

还说什么呢？抛开是非正义来说，这么个死法可实在不妙，彼情彼景真是难以想像。单说这个瞬间——三百年后的我想一想这个瞬间都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侯峒曾在叶池中湿淋淋落汤鸡一般的样子……上天真是对他太残忍了，当时的他会崩溃吗？也许——我希望是这样：彼时侯峒曾已出离了生与死、慷慨与滑稽这些概念，他的脑子是蒙的，但心还沉定，他除了速求一死别无它想，因此也无崩溃可言——我希望是如此，希望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泡在叶池里的侯峒曾尽快被了断。

其实稍微静下来想想，从古至今，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能够“死得漂亮”的人还是极少数。对于死亡，人们不知道它具体什么时刻来，也不知道它具体以什么面目出现（车祸？不治之症？被杀？打嗝？在睡眠中老死……），当它出现时，人们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态举止去面对，因此，多数人死得很不漂亮，或者说死得很难看乃至很惨，当然也有死得很滑稽的。

至于自杀者，这里面得分情况吧……这个问题大了……

三百年后的叶池，池子没了，只在原址有块碑，在一个小巷中的不起眼处。

今天的叶池只是一个居委会的名称。从我住的这个小区任何一个门出去，均走不了几步，便是繁华的商业区，大商厦有好几座；街边小店一家挨着一家，有服装店、手机店、黄金首饰店、吴良材眼镜店、小饭馆好德或快客便利店、美容美发店、美甲店、扬州足疗馆……

美女如云。（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