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149;新年

作者:如文来源:晶报 2008-03-05

我心还在,还不死,我的心需要找个地方置放。我写随笔,还不是“小说余”。有心在,就有真文字。

年前起就一直卧床。脊椎病,只能躺着或趴着,直想到那个比喻:“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电视只能睨着下眼睑看,画面模糊且颠倒。隐约有狗在电视上跑,或许是丧家狗,但仍羡慕它。羡慕所有能够跑来跑去的东西。心有不甘,病狗伏窝,志在千里。平日里只知好强,又世事繁杂,必须应付,于是争分夺秒,到头来欲速则不达,整个月地送到了病床。

去年这时候,是家人病。但不管怎样,忙完事情,还能洗个手,坐在电脑前,点支烟,舒口气,写。是一个年前什么小节的傍晚,外面人家放着鞭炮,昏暗的天色下,家人瘫在身后的床上,灶还是冷的,我涂鸦了一段文字。去硬盘找,还能找到,贴于此:

常听同龄人感叹:要是年轻十岁就好了!这话让我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谌容的一篇小说《减去十岁》。因为被宣布每人减去十岁,大家欣喜若狂,纷纷重新计划人生。但我现在却无这种欣喜。减去十岁,我们得干什么?我还得去竞争就业;如果减去二十岁,还必须去上学;如果减去三十岁,还得从小学念起,无穷无尽的课业、考试,最后还得过高考关。而即使高考考好了,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又能做什么?考研吧,研究生毕业了,仍然就业难。前一阵,我的那些今年要毕业的小学弟小学妹们找工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受煎熬,像吃错药的老鼠一样见水就钻。周作人说“长寿则辱”,越来越显出真理的面目来了。

虽然悲哀,却还能写,甚至还有“上层楼,爱上层楼”之味。这次是不能写了。整个节日没有写一个字,坐都坐不起来,遑论写字?一个作家不写作,活着就是屈辱。到现在,才能勉强坐上一会儿,只能写这么短的文字,叫什么?随笔吧。

多年前因为偶然的际遇,写小说的我也写起了随笔。被人夸奖,就一发不可收了。到去年竟至于写得比小说还多。当然某种原因也为了生计。当然更因为随笔这形式,能边边角角拾缀我的思想,妥帖熨平我的情绪。我常觉小说家是不幸的,不仅因为写小说需要对付那么大的篇幅(有人说写小说,特别是写长篇是体力活,确实),还因为它不能直接表达,不能直抒胸臆,只能借助于客体,那就只能在“痛定之后”了。相比之下,诗人就幸福得多。

随笔家也幸福,似乎还更幸福,因为写随笔比写诗更自由自在,是绝对不需要戴着镣铐的跳舞。人是趋易避难的动物。这也造成了随笔写作的陷阱。似乎只要能写句子,就能写随笔。许多作家,本来是写小说或诗的,后来就全写了随笔。于是看到一个作家写出的都是随笔了,甚至可以这么揣断:他是写不出东西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从此就只能写随笔了,或者什么时候开始,就只能写随笔了。好在我心还在,还不死,我的心需要找个地方置放。我写随笔,还不是“小说余”。有心在,就有真文字。

新年了,总有各种祝愿。遥想在日本时,日本的机构组织或会社都有个“新年会”。配套的是年前有个“忘年会”,在居酒屋或者什么地方举行宴会,同仁们一边喝酒、一边回顾过去的一年,把不愉快的忘掉。有一年,我所在的会社还搞了撒豆仪式。把豆装在碗里,撒出去,一边叫:“福啊,进来!鬼啊,出去!”

“新年会”当然是祈祷来年。东京筑地市场每年的“初竞卖”仪式,NHK电视台都要报道的。竞卖场上,人们聚集一堂,领头的叫:“开始!”集体拍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然后竞卖铃响。

人生是需要仪式的,包括新年的仪式。(陈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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