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就这样掉进了那个眼神里面,不带任何声响。
八月末的时候温云开始厌倦空调制造的凉意。她喝到半酣时,会命令杨晓把落地木格子玻璃门一扇扇打开,整个酒吧顿时和外面的夜色与热意融为一体。对面酒吧的嘈杂乐声模糊地传来。
把音乐关掉。她说。杨晓立即照办。一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马路边乘凉
。空气的颜色,声音,都和那时有着微妙的相似。只是这里烛光摇曳,映照着她的面颊。
他爱的女人的面颊。
她的举措使得有些怕热的客人倏然离去。也有老外似乎很喜欢这样,反而走进来买酒喝。天热,温云的自调酒不如啤酒卖得快。杨晓不断地把新的整箱啤酒从仓库拿到吧台下面的冰柜里来,并不时记得提醒打工的女孩给有客人的桌子换烟灰缸。等她的眼神愈加深黑,他就必须将自己看做这个店里的临时主人,因为那时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只会回以茫然的微笑了。
便是这样嗜醉的一个女人,而且她的不清醒时间随着夏天的加深也在逐渐延长。但杨晓决定对此只是尽可能照顾周到。
有几次她醉得无法动弹。酒吧业已打烊,她却趴在吧台上睡着了,杨晓待打工的女孩先行离去,独自把她背上二楼,平放在惟一的一个长沙发上。酒吧的灯已经熄灭,整条酒吧街在这个时刻安静而萧条,只有路灯的冷光滑进来,照着她的脸。
杨晓凝视她醉后熟睡的面孔,许久。
下楼前,他不曾忘记把她的高跟凉鞋褪下,这样她会睡得舒服些。
然后又是在困倦中骑车回到宿舍,倒头睡,在懊热的午后醒来,洗澡出门,重新开始一天的忙碌。有一次客人请他喝酒玩骰子,这种事情也常有。他输得很快,也因此喝了不少。打烊后温云清点当天的现金,放入保险柜,然后离开。杨晓则照例做清洁,并最后锁门。
车骑了没多久,他就再也支持不住了,连人带车倒在路边的绿地上睡了过去。早上七点,他被一名巡警叫醒,这才在已然明亮起来的空气里骑车返校。
这种日子不过持续了近两个月,却已经使得他几乎忘记了所有这之外的生活记忆。学业,课堂,篮球场,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仿佛成了另一重世界的存在。
而九月,就这样无可避免地来临了。杨晓开始缺课。他没有中断打工的工作。温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学校,实际上,他们之间很少有实质性的交谈,一直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她。
你是喜欢醉,还是想醉?他将今天第五个半杯的马天尼倒在杯子里,推到她面前,同时轻声说道。
她投来仿佛是困惑的眼神。
这……有差别吗?
当然有。杨晓认真地回答。
她沉思片刻,喝一口酒,然后不无妩媚地一笑――
那么,你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我?
杨晓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用干布将玻璃杯上的水珠抹干。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温云面前,永远是被动的存在,就好像初见时他便被唤去帮她放那箱啤酒,完全没有犹豫或转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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