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8时多,衡阳县板市乡板桥村杉旭河旁的路上,一支近千米长的送葬队伍,在哀乐声中缓缓蠕动。队伍在拉长,乡亲们不断自发地加入其中,他们要护送自己的村党支部书记李守轩最后一程。
7月29日,带领乡亲们连续7天战斗在抗旱一线的李守轩,倒在了杉旭河旁的水渠边,再也没有起来。
一路泪水涟涟,一路脚步沉沉。
李淑英是一个残疾人,在送葬时泣诉:“平时你对我就帮得多,早几天还帮我找机子往田里灌了水。‘轩满爷’(村里人对李守轩的尊称),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2组李云生,此时走在队伍里,很是愧疚。几天前他与人家争水,是李支书及时赶来制止了纠纷。他说:“我们真不该闹啊,那时就看到‘轩满爷’人都站不稳了。哎,真是对不住他!”
8月8日,记者来到板桥村,乡亲们告诉我们,支书才48岁,他是为了村里抗旱累死的啊!
“家里的禾苗干死了也就两三亩,全村可是几百亩呀!”
杉旭河从村子里穿过,干涸的河床,见证着一场特大干旱的发生。70岁的李守交老人说,在他的记忆中,杉旭河从来没有断过流。
7月23日。村主干道硬化工程竣工的日子。李守轩白天一直在工地督促施工收尾。看着日渐见底的水塘和一天天干枯的禾苗,他和村会计罗雪峰商量:“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再到田里仔细看看,将旱情拿实,好争取上级支持。”
晚上7时多,李守轩提着一盏矿灯就要出家门。妻子伍仁莲问他:“咱们家里那2亩田的禾苗快干死了,你还不想想办法?”“家里的禾苗干死了也就两三亩,全村可是几百亩呀!”
李守轩叫上罗雪峰,挨家挨户找到8个村民小组组长,详细询问旱情。哪一组几亩田脱水,几亩田开坼,塘里大概还有多少方水,他都一一记下来。深夜11时,罗雪峰劝他回家休息。李守轩说,这么多农田缺水,哪里睡得着哟!两个人又一丘丘水田、一个个池塘核实。每到一处受旱的水田,李守轩都要下到田里,用脚踩一踩。
据李守轩当晚统计,全村800亩稻田,已有240亩严重受旱。
当晚,两人商量出了应急抗旱对策:1、2、3组主要依靠何家垅水库的尾水抽水灌溉;杉旭河虽然断流了,但河道低洼处还有一些积水,临近的6、7、8组把这些积水抽到田里灌溉;4、5组的高岸田,则在保证喝水的情况下,从饮用水井尽量抽水灌溉,能灌几亩就灌几亩。
商量完毕,已是凌晨2时,李守轩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天一亮,李守轩又出门组织抗旱去了。
从23日到26日,乡亲们看到李守轩守在田头、水渠旁,为抗旱找水、管水忙活着。其实,这个时候,李守轩已经病得不轻了,时常感到头晕头痛,全身无力。半个月前,他曾偷偷地看过一次门诊,医生告诉他有可能是眩晕症,建议他住院详查。李守轩不以为意,没有做检查,让他揪心的是村里的旱情。
7月25日。一大早,李守轩和罗雪峰来到乡政府,找到乡党委书记刘卫国汇报旱情,希望寻求乡里的支持。罗雪峰说起支书这几天气色不好,经常头晕。刘卫国当即劝李守轩早点去医院做检查。李守轩一出乡政府便走向了田野,他对罗雪峰说:“我的病不要紧,不要在外面多讲,特别是不要告诉我老婆。现在抗旱要紧,早几天晚几天去看病没有关系。”
7月26日。中午,李守轩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一包方便面吃。小卖部老板李家可还打趣支书:外面这么热,这几天都没回去吃午饭,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支书告诉他,回去了,恐怕老婆就不让他出来了,下午还要到4、5组商量管水的事。
“天干地热,容易生脾气,大家要团结和谐抗旱,才能保住稻子。”
衡阳县地处衡邵干旱走廊,板桥村的村民几乎家家都有抽水机,这几天抗旱大多派上了用场。
7月27日。上午,抽水机抽出麻烦了———因负荷不够,全村断电。没了电,抗旱工作陷入瘫痪,村民们急得跺脚骂娘。李守轩一面请配电员紧急抢修,一面召集8个村民小组组长开会商量对策。最后,李守轩拍板,为了降低电力负荷,每4个小组轮流供电3个小时。
大约11时,李守轩在5组一台抽水机旁发现抽水机漏电,又着急起来。在农村,小孩喜欢到田间玩耍,不小心碰上了漏电就会出大事。他当即又请来配电员,给每个抽水机安装防漏电开关。当他得知这一事情办妥后,晚上又拿着矿灯,对一台台抽水机进行检查。
旱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而李守轩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厉害。
7月28日。中午,实在支撑不住的李守轩,背着妻子独自一人到乡卫生院打了吊针。
旱魔肆虐,水贵如油。这天下午,2、3组的村民为争水发生纠纷。下午4时许,3组村民李云生等人要把2组的抽水机拿开,双方互不相让。两边各有10多个人拉开了打架的阵势,李云生和2组的李启生互相揪住衣领,械斗随时可能发生。
正在8组巡查的李守轩接到“报警”电话,拉着罗雪峰就走。罗雪峰知道李守轩身体不好,就说由他一个人去调解就行了。李守轩说:“争水纠纷,搞不好会出大事,我是支部书记,我得去!”
两人跑到争斗现场,平时很少发脾气的李守轩大喝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李云生和李启生这才松了手。李守轩走上前,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水渠里,几个乡亲一把扶住他。李守轩哽咽着说道:“都是乡里乡亲,就这么一点水,争个你死我活就能够争出水来吗?这个时候,天干地热,容易生脾气,但大家要清楚,团结抗旱,才能保住稻子。”一席话,说得争水的乡亲纷纷低下了头。
随后,李守轩当即召集双方组长协商,确定2、3组轮流抽水,一场纠纷顺利化解。
“为了村里抗旱的事,他这几天忙得就像是一阵风似的”
7月29日。一大早出来抗旱的李守轩,因心肌梗塞倒在杉旭河边,时年48岁。
罗雪峰把我们带到一条刚刚竣工还铺着稻草的水泥公路上,指着旁边已经干涸的杉旭河,说:“7月29日早上7时30分,支书就拿着锄头从家里出来了。他就是在这里昏倒的,他醒来时还告诉我,让我去看看高岸田的旱情。真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我现在每天早上都挂念着他还会来找我谈事呢。”
丈夫的离别是如此匆匆,妻子伍仁莲心如刀割。她回忆说:“为了村里抗旱的事,他这几天忙得就像一阵风似的,转钟二三点才回来。那时我都睡着了,一大早还没醒过神来,他又出去了。”更让妻子感到不安的是,直到去世前,李守轩也没有将病情告诉她,怕她会阻拦他去工作。去世后,人们在他沾满汗水的口袋里找到了半月前他看过门诊的病历,医生建议他“住院检查,治疗一个月”。
女儿李可在外打工,7月份回家两次,很难见着父亲的影子。她最后与父亲吃的一餐饭是在7月14日,那天是她母亲的生日。父亲吃饭时兴致很好,很少沾酒的他,还开了一次怀。以前回来,她经常会带一条香烟孝敬父亲,29日当她接到父亲病重的电话赶到家里,却没想到,她带回的一条香烟竟成了父亲灵前的祭品。
至今,板桥村的旱情还没有解除,村民丝毫也不敢松懈。河里的水干了,用塘里的;塘水干了,用井水。只要有可能,一定要把抗旱进行到底,因为村民们觉得,太阳底下,支书在“那一边”深情地望着他们呢。(记者 李志林 柳德新 通讯员 刘魁春 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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