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早前看凤凰关于远征军的纪录片,记者在云南腾冲拜访一位远征军老兵,老人家年至耄耋,安详地坐在门槛上,生命之光已然快要燃尽,正常交流都十分困难。但当记者问及老人当年的部队和番号时,这个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突然挺直腰板,眼神坚毅地大声报出了自己的番号。
中国远征军,这个逐渐为正史遗忘的名字,就以这样一种别样的方式引起了我的兴趣。七十年前,战火纷飞,中华民族亡国灭种之际,当时的国家领袖发出了“知识青年从军”的号召: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大批优秀的知识青年走出了课堂,走出了校园,奔向了前线,奔向了战场,“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之将傾,哪里还有学术!哪里还有文化!有的只是亡国奴书斋里调教出来的闲适小品来粉饰太平。说实话,我是极敬佩祖辈那一代青年的,那时的知识青年,要么投身沙场报效国家,或埋身异域或马革裹尸,要么发奋读书,传承文化血脉引进工业技术,建设一个崭新的国家。无论是读鹿桥的《未央歌》,宗璞的“南渡西征东藏”还是看真实反映那个时代的影视作品,我都醉心于那个年代青年人的勃勃朝气,哪像现在的年轻一代,脏话不离口,抽烟喝酒约炮牌九……我们这代人没有灵魂!
据不完全统计,当时的中央大学,重庆大学就有逾三分之一的适龄学子投笔从戎,他们接受美军顾问整编,最后组成十万人的“中国远征军”出师缅甸,保卫滇缅公路这条国际援华生命线,这支部队的尖兵,就是戴安瀾将军的陆军新编第200师。
远征军是国民革命军的精锐,第200师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它是当时陆军里唯一一个完成了美式机械化改编的整编师。戴,安徽无为人,早先也是投笔从戎,出身黄埔,原名炳阳,有感国家危急,取“镇狂飙于原野,挽狂澜于即倒”之意,改名安澜。陆军第200师更是战功赫赫,抗战爆发以来,转战大江南北,参加多次大型会战,在昆仑关血战中,陆军200师与号称“钢军”的日军第五师团反复争夺昆仑关,最终在付出巨大伤亡后将其击溃,击毙敌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战后在他的遗体中发现的日记本记道:“帝国皇军第五师团第21旅团之所以号称‘钢军’,就是因为在日俄战争中我们的顽强击败了俄国人的顽强,而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们遇到了一个比我们更加顽强的对手。”
陆军新编第200师初到缅甸,旋与敌第五十六师团在同古城接战,激战十二日,在自身伤亡两千余的代价下,毙敌五千多人,全身而退,取得了同古保卫战的胜利,让敌人也不得不感叹“这支部队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一战打出了中国远征军的国威、军威。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戴安瀾留下了他著名的“决死令”:“师长战死,即以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即以参谋长代之……此令对职不对人!”
总的来说,中国远征军是极勇猛,战斗力极强的,孙立人将军新三十八师以113刘放吾一团兵力救出在仁安羌被日军围困的英缅军7千多人曾被西方世界广泛报道,成为军事学上的经典案例,但英政府决意放弃缅甸,英缅军一路败逃印度,加之远征军令出多门,朝令夕改的事情时有发生,导致远征军多次贻误战机。腊戍被日军奇袭,后勤补给线被日军切断,最终我中华40万好男儿迈出国门,只得二十万返回故土,但他们绝大部分不是死于与日军的战斗,而是丧命野人山(胡康河谷),戚戚乎?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戴安瀾将军在率部回国的途中,与敌接战,率部下冲锋途中腹部不幸中弹,在克钦茅邦山寨,这个离中国只有三十公里的地方,将军再也撑不下去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北望,“父母双亲大人,孩儿不孝,再不能承欢膝下;吾爱的妻,你要坚强;亲爱的儿,你们快快长大,报效国家。”遥想当年入缅,多么地意气风发: “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王师出境,誓当蕩平岛夷;猛士离家,当澄宇内寰清。再望一眼我的国吧,我多灾多难的家国!再不能为你效力马前了!
伏波后继,将军殒命,实践了他“为国家死,事极光荣”的誓言,将军深得士卒军心,他们就是一路抬,也要把将军的遗体抬回祖国,在广西,国府为他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国葬,一万多人自发参加,悼念这位优秀的将军。国共美英相继发来悼词,为民国一页所罕见。
抗战胜利后,远征军结束了它的使命,大批知识青年退伍返校,少数留在军队的,也不愿在东北打内战,后来战场上共军击败的所谓“王牌”,早不是当年那支在缅甸战场让日寇胆寒的远征军了。我认为一支有军魂的军队才是最有战斗力的,而军魂绝不是一堆姓马的意识形态教材,它来源于对国的大爱,对家的大爱,在当年的远征军身上,我们可以轻易看到这种东西。
时光拉回七十年后的今天,当年抗战的老兵们早已逐渐凋零,幸存下来的老兵,经历一次次的政治运动,早已不敢对当年自己的“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国远征军”身份多提一丝一毫。在缅甸,当地的华人华侨们自行筹资建立了远征军纪念馆,却因无人参观而沦为自行车库。在台湾,去年马英九政府在忠烈祠首度遥祭远征军英魂,痛哭流涕。在日本,日本人战后多次来到缅甸,为当年战死的日本人招魂,甚至连战马都有纪念塚。
七十年前的抗战,本该是我们的国家记忆,因为历史不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忘记意味着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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