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厂子大小,好歹是个“一把手”,我有权力下个命令,让别人上房,可我没有这样做,而是自己先上去了。这件事在工人们心里无疑产生了震撼,也让不少干部感到汗颜。
厂里的垃圾、废弃物拉出满满的10多车。车来了,我和工人们一起装车;车走了,我和工人们一起清扫;我身上流的汗,滚的泥,比工人们还多。
我进厂后的一举一动,工人们都看在眼里,谁不盼着厂子活起来,自己好有碗饭吃?看到新来的厂长这样卖力气,谁还能有脸再混下去?
几天之后,院子干净了,车间干净了;再过几天之后,机器的转动声响起来了,工人们开始工作了。
领导好当,也不好当,领导就是吃苦的人,凡事要带头去做,就是身先士卒,从下到上的所有事情都能够了解于胸,才能领导他人。用我们今天修正的理念来说就是: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对工厂有了大体的了解,摆在眼前的主要是这些问题:
厂里干部太多,一定要砍,但是砍多少,又如何取舍?
从银行可以贷款50万元,是全贷还是只贷一部分?贷来的钱干什么用?
启动生产之后,具体该怎么做?选择生产什么产品?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像钉子一样塞满我的大脑,又像千万个小兵在我脑里踢正步。
勇气和决心我有,但我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胆子敢来接这个烂摊子?要是一无所获怎么办?要是得不偿失怎么办?要是彻底毁了这个厂子怎么办?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五六十人生存的大事。一旦那样的话,我该怎么面对我的工人?怎么面对我的亲人朋友?怎么有脸面对交警队?
其实按当时的环境来说,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那时干部下海都有一定的保障。即使呛一两口水,也不用担心回不到岸上来。到企业工作的机关干部,在原单位中的级别、编制、工资、职称评聘等方面都不会因为下海而受到任何影响,实在干不好,还可以借着“3年内保留级别与待遇”的优惠政策重返机关。
在机关待了那么多年,我当然深知这其中的潜规则,我也可以和那些人一样,捞一把就走,即使捞不到什么也不会白白损失什么,大不了回支队当交警去。但是我不想那样做,那样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药厂的那几十名工人,更对不起国家和社会。那样的话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尽管心中闪过种种失败的可能,但也构思着种种成功的可能。在一次次失眠中,理出了一条条思路:
用现有的资源生产能和市场对得上号的产品,用成本价销售积压的库存。
经过反复核算,重新启动生产,30万元已经足够,那就减少20万元贷款。
原厂长王怀玉仍有干劲,就是思路较少,我觉得他毕竟做了多年的厂长,在某些方面的经验肯定比我足,我肯定有需要他指导的地方。还有主管技术的副厂长老何,他也不能走。
厂里的行政人员过多,但是按照当时的机制,他们都是事业编制,不能随便开掉,那就得想出办法让适合的人留下来,让不适合的自己走人。我选择了让他们走进市场去销售产品和清欠账款的办法。
全厂40多个干部,除了领导班子5人、化验室3人、财务3人以及兼司机、保卫和劳资于一身的1人以外,其他人全都出去清欠账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