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知道了北京有“群众演员”这样一个事。后来,没事的时候,颜通就常去这地方转转,有时候也蹲一会,听别人讲上戏的故事。后来真有几次又被找去演戏了,他练的武术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戏里演武行的人不够的时候,就会把他叫去,因为他也算是一个会家子。
空旷浩大的北京城,你装进了多少人的梦想。然而,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希望梦想,仅仅是梦想。
“你傻啊,怎么是真摔?”
我又被踹了一次。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啊——”的惨叫声。
演完那个“看不见的角色”以后,我的运气,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接连接到了几个这样的角色,甚至还用上了我在少林寺学到的功夫。
那天,挑演员的人说得非常明确:“有会武术的吗?”
“我!我在少林寺学了六年。”我挤到前面。
当着他的面,我立即展示了一套在少林寺学来的“螳螂拳”。
一套拳打完,周围立刻响起了掌声。挑演员的人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我有所进步,扮演街上一名卖艺的艺人。当然,依然是一晃而过。但不管怎样,总算能被镜头“晃过”了。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接一些有台词的电影,哪怕是只说两三句,也比不开口晃来晃去的强。
然而,机会就像公共汽车,有时一下来好几辆,有时怎么等也等不来。
顺利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能拿到二十元左右的报酬,外加盒饭。算下来,也不少钱呢。挣到第一个二百块钱的时候,我请同住的兄弟们去吃河南烩面。大海碗端上来,冒着热气,我们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根本顾不得烫嘴还是不烫嘴。
那天还点了凉菜,糖拌西红柿、拍黄瓜,菜一上桌,几秒内就见了底。都是些最普通的菜,但我们似乎从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可是过了那个礼拜,就再也没接到活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
天气在转暖,虽然树木的枝桠还是光秃秃的,但风已经暖了很多。有时候,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明清一条街上的小树林里,摄影棚前的草地上,过夜的人越来越多了。树枝上横七竖八地挂满了衣服、背包,草地上挤满了人,一块草地上往往睡几十个人。有戏拍的时候,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自我安慰:不管怎样,我总比他们强。但是没戏拍的时候,看到他们,我的心里就会紧张,或许哪一天,我连现在的一个月二十元的房租都付不起,最终也要和他们睡在一起。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一个寻呼,是一个叫“李哥”的穴头,有一个急活。
我这次演的,是一个逃荒的难民,被军官一脚踹倒在地,连人带筐翻到了沟里去。原本以为这一脚会是“做做样子”,没想到那人是真踹,大头皮鞋一下踹在腰眼上,人疼得一下倒在地上,蜷成了虾米的样子,后面的翻滚动作自然做不出来了。
导演不满意了,要求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