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下午下班时间,天桥上人很多,燕子一路喊着“抓小偷”,可是路上的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有的人还发出笑声,觉得这一幕甚是有趣。
可对燕子来说,这一点都没有趣。
最后,在一个姐妹的带领下,燕子走了许多女孩子都会走的一条路:去夜总会坐台。
我问燕子:“你为什么不回家?”
燕子说:“我出来的时候,跟家里人说,你们等着瞧,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星的。现在,我怎么跟家里人说呢?我说,我没当成明星,当成了一个小姐?”
其实,燕子的家境并不坏。在她生活的县城,父母开了一家小卖部,卖烟酒和日用品,也算是小康之家了。坏就坏在,燕子上面,还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
燕子说,从小她就觉得,她总是那个被忽略的人。
姐姐乖巧,学习好,一路重点,最后考进了哈尔滨的大学。弟弟是家中老小,唯一的男孩儿。父母的宠爱,都放在这两个儿女身上。
一母所生,燕子却从小就看不了书,一背书就头疼。燕子从小喜欢唱歌跳舞,小学、初中,都是学校文艺晚会的台柱子。燕子想读艺校,父母不准,在保守的县城居民看来,读艺校的女孩子都不正经。燕子被父母逼着上了高中,根本读不下去,经常逃课。对父母来说,这个女儿是家里的问题少女。
高三那年,燕子不辞而别,留给父母一封道别信,直奔北京而来,成为“北漂”中一员。
燕子开玩笑地要给我签名:好好留着啊,没准哪天我比赵薇还红。我笑了,想起我在少林寺和师兄弟们合影的情形。
2000年五一节的时候,有一个穴头招呼我们去北京游乐园参加表演。
每一年过节的时候,在这些地方都会组织卡通明星巡游方阵。我们的任务就是扮演卡通人,在游乐园里走来走去。一百多人的卡通队伍,吸引得许多小孩子都跟着我们跑来跑去,还有好多人拉住我们合影。
那天去了两帮人,是两个穴头带去的。好多人都是在北影厂门前的老相识。开场戏可不能只是走来走去,必须有一些表演。有一个舞狮子的引起了我的注意,狮子昂起头,突然蹿起来,在空中一停顿,血红大口猛地张开了。围观的人们惊叫着跑开了。狮子在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忽然又是一个前滚翻,两个前蹄侧伸着,急促地挥动着,好像真的在草丛里翻了个身一样。
“好!”人群里发出一阵鼓掌声。
旁边的穴头捅了捅我:“上啊。”我这才明白过来。该我上场了。
我把帽子往上一拉,伸起双臂,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一个又一个,我像回到了少林寺,在我的眼里,天地重新翻滚着,连同天上的云,闪过来闪过去。翻了十几个筋斗后,我突然来了几个空手翻,当我稳稳地站住,气定神闲地看着周围的人时,叫好声和口哨声响成了一片。
“我要和孙悟空照个相。”有个小朋友拉着我的手说,我蹲下来搂着他,心里颇有些得意洋洋,看来我这个猴子演得不错。
“什么时候咱们摘下这头上这个帽子,人家也给咱拍照,那才叫个牛。”有个声音说,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演狮子的那位,以前也在北影厂门口见过他,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话。
“是啊,你的狮子耍得真好。”我直觉他练过武术。“我叫颜通,颜色的颜,通顺的通。”他笑着说,“你的猴子也翻得很牛啊。”
我就这样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此后七天我们就黏在了一块,颜通成为我北漂时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七天过去了,我们的演出结束了。他给我留了一个传呼号,我没有传呼,只是说我会找他的。分开时,我正在担忧自己的下一步。七天活又白干了,原来说好的每天二十块钱,但是穴头却全扣走了,我得再找一个工作,以免自己没有活干。
人海茫茫,也许我们都只是擦肩而过,永远不会再相逢。但是又过了几个月,到十一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居然又在游乐园碰上了。这一次见面,我们就像老熟人一样聊了起来,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武术。我们很快就无话不说。
在闲聊中,我知道了这个大我五岁的武术迷的经历竟然那样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