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里是北京啊,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我一定要努力,在这里站下脚来,不让人家把我看低。
这么默默地在心中想着,我走出了北京西站。
“要住宿吗?干净,卫生,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大婶拽了我一下。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皮儿的册子,册子上贴着照片,都是标准的宾馆模样。我好奇地瞅了一下,大婶儿就像看见了希望,跟上了我,不停地介绍这个宾馆如何如何好。最后,我只好撒开腿,跑了……我跑出了老远,还听见她在后面叫我:“别走呀,你找不到更便宜的宾馆了……”
她说的“最便宜的宾馆”,也要一百二十块,我身上,一共只有不到六百块钱,五百块,是自己吃苦受累积攒下来的,八十块,是爸爸、妈妈给的。我忽然有些惶惑,在北京,真的最便宜的住宿也要那么贵吗?那我这点钱,够花几天呢?
出了站,我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震动了一下。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在我面前,是一条无比宽阔的大马路,宽阔程度,是登封县城的主街道的十倍。大马路上,公共汽车、小汽车穿梭往来,速度飞快,而路边所有人的脚步,都像飞一样……
我回头望望,在我身后,就是北京西客站。出站时,不觉得这建筑的大,此时回头打量,却觉得这个屹立在我身后的庞然大物,几乎比少室山还要高。而前面所有的建筑,都和这个庞然大物近似。
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个子矮,不是彪形大汉;然而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很渺小。但是在这些气派的建筑前,我第一次觉得,我好渺小……
眼前有那么多辆车来来往往,哪辆是通往北京电影制片厂我要去的地方呢?
“劳驾,请问北京电影制片厂怎么去呀?”人常说,出门在外,靠的就是一张嘴。我这个被认为“倔”的孩子,也不得不开始依靠这张嘴了。
“大爷……”
“大姐……”
“大哥……”我小心地,尽量让自己显得招人喜欢地问着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告诉我,这里离北京电影制片厂不远。
“不远,那我是不是可以走着去……”
“不行……”那人显然被我的想法逗乐了。
那个好心人指给我汽车站牌在哪里,详详细细地告诉我要坐几站地。“听到报蓟门桥站,就下车。”他告诉我。
我上了车,特意选了在车窗边的座位,北京,至少是北京的一部分,在窗外掠过。我看到了一直都很宽阔的大街、高楼、人流。一切都在快速移动,快!快!快!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吊车、脚手架,一切都在向上,向上!向上!向上!我忽然想起了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兄弟,他今后,会不会就在一处我路过的脚手架上工作呢?
我的心忽然咚咚地跳起来,像一面鼓。
六个人挤在一间地下室里。
这座楼里所有被遗弃的东西:废水、垃圾,就在我头上经过。
下了车,隔着一条马路,我看到了对面的牌子:北京电影制片厂。
我的腿似乎软了。过天桥的那段路,我似乎一直在云里雾里。
我想起来了,我这一整天,还没有吃饭。
电影制片厂门口很繁忙,不时有车进进出出,还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我努力张望了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明星,但可惜一个像明星模样的人都没有见到。门口倒是聚集了好多人,一小堆一小堆,有些人都蹲在门口。我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这些人,就那么聚着,蹲着,不进去,也不走。
我决定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