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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在我身边感觉不冷/贺军
【变脸】
搴帏别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清•黄景仁《别老母》)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寒风夹击飞雪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就想起心头的祖母,以及脚下的土地,胸中仿佛有了一团火。 【文渊阁】 祖母在我身边感觉不冷 ◇贺军 又是冬天了,天空很低,阳光许久也未曾露面。心里昏昏沉沉。风就像一把三棱刮刀,刮得我清瘦的面颊无端地生痛。 那段日子,我与祖母一直在乡下的老屋里居住。因为全家随母亲落实政策,吃上了商品粮,母亲与弟、妹及大姐搬到父亲工作的一个叫回龙的小镇上居住,可祖母死活不肯过去,我便陪她一起生活。 我与祖母就坐在烧得很旺的火塘边。每当这时,她便不停地唠叨着她年轻时的一些不忍卒读的往事。祖母31岁守寡。借住在村东头一家大户人家的厢房,靠蒸酒打豆腐先后拉扯大了我大伯与小姑,还有我的父亲。 一个乡下的女人,不知有何种毅力,完全靠自己一副羸弱的肩膀和一双纤秀的小手,硬是含辛茹苦地把三个儿女养大成人。 祖母一讲起那段往事,就背对着我落泪。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极懂事地用沾满尘埃的衣袖帮她擦眼角欲滴的泪珠,并说:“奶奶莫哭,您不要再讲了。” 祖母把我轻轻推开说:“傻小子,奶奶不是哭,是火塘里的火星,呛得我眼睛生疼……” 这年春天,她卖了一头猪,而后,又养了一头近百斤的,说是准备做过年猪。 正长膘的架子猪,在冬天尤其吃得多,因此,祖母几乎每天都顶着旷野上的寒风,清早就出去扯一篓猪草回来煮熟喂猪。 寒冬里有时实在扯不出什么猪草,祖母就到自家菜窖里,把白嫩白嫩的萝卜拿出来喂猪。 有天早晨,天空飘着絮片般的雪花。 等雪停了,祖母就要出门,我便缠着祖母要一同前去。祖母先是不答应,后来拗不过我就答应了。 临开门迈出脚的一瞬间,一阵寒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战。祖母急忙将自己戴着的包头巾扯下来,缠在我的脖子上,恍惚中我觉得不那么冷了。 我们上了屋对面的祠堂山。 祖母挥动锄头在前面挖,我在后面用柴刀把萝卜拍落泥后装进背篓。 有时,祖母停下锄头把下巴靠在锄头把上看着我笑。当看到我笨拙的动作与滑稽的样子,禁不住笑着走过来,告诉我如何用活手中的柴刀,削去萝卜身上的泥团。 小脚的祖母(祖母小时候裹过脚),踩着乡间的乱石小径,蹒跚地来到了水塘边。我便俯在水塘上方一棵树旁的草垛边,静静地看着在寒风与雪水中洗萝卜的祖母。 祖母先是将萝卜统统倒了出来,然后一只脚踏在伸进水塘里的青石墩子上,一只脚踩在塘沿边,极艰难地弯下腰去,挥动小手,洗起萝卜来。 那刺骨的雪水伴着刺骨的北风,如一支支箭,似一把把刀,把祖母的脸和手冻得通红。 洗了一会儿,祖母就站起来,拭了拭遮住眼睛的额前的头发,双手来回搓动,然后捶捶后背,小憩一下,又蹲了下去。如此这般,两篓不多的萝卜,祖母洗了近一个小时。我知道祖母的性格和脾气,这个时候是绝不允许我去帮她的。 看着她将洗好的萝卜装进背篓时,我便哽咽着站了起来,满眶的泪水禁不住涌了出来。 这时,祖母也看见了我,忙说:“傻小子,快回去,别冻坏了身子骨。” 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抢过那只小背篓,拉着祖母的手,走在寒风凛冽、雪花飞扬的回家小路上。 如今,祖母离开我们已有15年了,至今回想起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像我昨日在临近黄昏的岸沿看到的雨后彩虹一样,永远明亮在我心头,照耀在我人生最初的扉页里,今生永不磨灭。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寒风夹击飞雪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就想起心头的祖母以及脚下的土地,胸中仿佛有了一团火,整个冬天,使我感觉不冷。 【刍议窗】 亲情像一条源远流长的河,绵长而悠远;亲情像一杯陈年的美酒,甜美而香醇;亲情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蕴藉而深沉;亲情是生活中永恒的旋律……祖母的音容笑貌,一点一滴,并未随时间的逝去而被淡忘。祖母的爱是未经刻意修饰的爱,像那丁香,淡淡悠长;又如微风细雨,润物无声,深情无言;更是我灵魂深处永远温暖不息的火。 (伊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