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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郁母陆氏和长兄郁曼陀(2)


  陆氏是一个十分传统守旧的人,这从她与郁达夫在厅堂吃饭,而郁达夫妻孙荃只能在厨下吃饭就可以见出。这位旧式的婆婆与孙荃的关系可想而知。

  但陆氏对幼子郁达夫是格外珍爱的。郁达夫3岁丧父是其不幸,但陆氏居然不让他断奶,郁达夫便在母亲的乳头上吃奶到7岁,这更是郁达夫的不幸。此实乃中国另一大陋习。郁达夫"一直到七岁上学,每天早晨,小同学上门去约他同行的时候,他还要让同学们等一等,到母亲身边吸几口奶才肯去私塾,后来实在被同学们耻笑不过才自动断了奶"。至于郁达夫因为跳级而要求母亲为他买一双皮鞋,陆氏明明无钱亦愿意一家一家去哀求店家赊欠四,则简直属于溺爱了。

  贫困不一定造成少年郁达夫自卑、脆弱和感伤的性格,父亲早丧更不是原因,但这延迟了6年的断奶期,笔者以为只能是郁达夫"童年史"上形成其性格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父亲早丧的作家很多,如鲁迅、周作人、老舍、茅盾、胡适、巴金等皆是(以巴金丧父时的年龄最大,为10岁),但他们没有一个性格像郁达夫的,他们大多比较坚强。郁达夫的自传,回忆性的散文和"自叙传"的小说中大量记载和描写了他自己的"哭泣",相对同时代的其他作家来说,堪属绝无仅有。

  美国埃里希·弗罗姆说:"要理解决定一个人性格发展的因素(暂且不论那些固有的因素),必须从他对母亲的依附程度开始。"其又说:"在力比多进化理论中,弗洛伊德指出,力比多,即性欲的能力,也经历了一个发展的过程,首先它主要表现为婴儿嘴巴的活动--吮吸和咀嚼,以后又表现为肛门的活动--排泄。大约在五六岁左右,力比多第一次以生殖器为中心。"郁达夫长达7年的吃奶,大大地延长了他的婴儿期,更异乎寻常地强化了他的恋母情结。而郁达夫童年家庭"父亲角色"的缺失,则更使其恋母情结更加强化。被强制放大了7倍的婴儿期则导致了此后相继到来的少年、青年、成年期的心理上的相对的幼稚化,所以我们读郁达夫会觉得他坦诚得像个孩子,他几乎不会稍稍掩盖一下自己(这就好比一个已经发育了的孩子,还总不在乎光着身子,裸露着生殖器而不知害羞);高强化了的恋母情结导致了他对几乎所有同居女性的不宽容,郁达夫即使到了50岁对女性的热烈和任性可以说依然犹如一个大男孩。

  对郁达夫童年期史事的"挖掘",有助于我们对其人生和作品的理解。

  虽然陆氏对郁达夫的教养倾尽其力,但青年的关系并不好。

  郁达夫自传中除了前边提到的"皮鞋事件"外似乎很少写到其母亲,在其小说中的也很少有母亲的形象,这是他对母亲强迫他和孙荃结婚十分"怨恨"的缘故。郁达夫并不喜欢孙荃,这一点本传将在郁达夫的青年时代将会详述。

  至于富阳盛传之民国初年总统黎元洪因郁氏两代寡妇题匾"节比松筠"一事,无确证,本传不予采信。既言郁曼陀于民初曾亲自护送此匾,何以郁曼陀乙丑年(1925)之《忆松筠别墅》之诗不言总统题匾事(其已言:"略解趋名已不凡",此正是耀祖光宗之诗)。

  日寇l937年l2月侵入富阳,合城四出避难,陆氏时72岁,因不愿离开故居,"躲藏在住屋与鹳山的夹弄中",终于"冻饿而死"。这实在是一位含辛茹苦而又伟大的母亲。

  郁曼陀确有"弱弟偏怜我,依依为送行"和"一家年少最怜君"之诗句,但有说郁达夫与郁曼陀兄弟"垂髫总角"者盖属虚妄。郁曼陀l5岁自富阳至杭州读书,郁达夫才4岁。郁曼陀东渡日本,郁达夫才l0岁。兄弟间直接的接触是不多的。郁曼陀对少年郁达夫的影响主要是在自己的人格力量上。且不说中国传统上的"长兄如父",郁曼陀少年即出人头地便可使郁达夫从佩服而至敬畏。郁达夫成年后与郁曼陀兄弟之间一生也发生过两次极大的冲突(本传在下文将谈及),我们都可以看见郁达郁达夫在1927年6月4日的l51记中说与母亲"性情不合,已经恨她怨她到了如今"。

  夫不管如何放荡不羁(本文使用的是这一词汇的本意),如何反抗社会,却仍然对长兄保持着一种敬畏心理。

  郁曼陀工诗善画,一生跨越清朝和民国,然作风严谨,堪称贤良方正。综览郁达夫的一生,郁曼陀始终是弟弟学习的榜样,更是正义的化身。郁达夫对中国格律诗的兴趣,以及此后写作上的训练提高,多得力于其兄。

  郁曼陀作为中华民国的法官在沦陷后的上海"孤岛"(租界)坚持执法,对被捕获的汉奸刺客依法判处极刑,不受恐吓利诱,终于在1939年11月23日被敌特暗杀。1952年,由上海人民政府呈报中央人民政府批准追认为烈士。郁达夫在《悼胞兄曼陀》中说:郁曼陀对他"实是兄而又兼父执的长辈"。郁达夫在南洋悼郁曼陀遥祭的挽联是:

  天壤薄王朗,节见穷时,各有清名闻海内;乾坤扶正气,神伤雨夜,好凭血债索辽东。"不过死者的遗志,却总要我们未死者替他完成,就是如何

  的去向汪逆及侵略者算一次总帐!"此文是郁达夫1940年2月28 日发表于《星洲日报》上的,这是郁达夫公开表示要为母为兄复仇,抗战到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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