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涂山神女永相随
随从们又一次私下嘀咕开了。他们要推举一人劝说禹王娶亲。禹王年过而立,还是孤身一人,这是许多人的心病。
一天晚上,治水稍遐,大禹暂时无事,人们也都歇息了。贴身随从天成被众人推搡不过,吞吞吐吐来到禹王面前,把意思说了。大禹理解地点点头,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但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先忙治水吧。”天成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他想,禹王也许还想着以前的某位女人不能释怀,毕竟她们给他的伤害太深了;或者,禹王还没有可意的女人;但不管他怎样想,又怎能强迫他呢?
天成走后,大禹也随即陷入沉思。以前的那些情感经历,确实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痛;直到现在,他还时常想起往事,也并未完全开释呢。尤其对那最后一个女人,还偶尔有些怨恨呢;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想,可就是不由自主。自己年富力强,青春的涌动,使自己对爱情还是有着本能的渴望和冲动,自己身心忍受此种煎熬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他怎能不想快娶一位呢?酸甜苦辣咸都有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天帝是有意拿此来磨砺我;但真有这个必要吗?这也太离谱了;这种磨炼也跟事业有关系吗?也许有的;天帝做的事,常人很能揣度和理解;他设计的途径,人类常常意想不到,也很难立刻悟透;他别出心裁,使人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明。但拿到我身上,我怎么觉得它太残酷,又不着边际呢?它们徒然浪费了我很多的时间与精力,我几乎未从里边走出,几乎崩溃,甚至轻生的念头都动过啊。现在倒是有一位绝妙的女子,令自己怦然心动,她的明艳可人,时常令自己不禁偷偷瞅两眼,看性情也是极其温良、贤淑;而她,看起来对自己也是情有独钟,——他知道,她也经常暗暗瞟自己,还碰巧对视过呢。凭感觉,大禹觉得她爱自己,而自己也爱她。但以前的经历,令大禹望而却步;他想:以前的哪一位,起初不也是这个样子呢?难道我要再一次深陷其中,饱受伤害吗?我觉得,我可是再也承受不起了呀。我该怎么办呢?虽说这一段治水相当顺利,但也时时有事情非自己亲自处理不可;自从接了治水诏命,自己就没有离开过工地,吃、住、睡全在工地上,当场筹划,当场吩咐,然后自己就又成了一个治水工人。他已经习惯了,反倒觉得省心;这感情的事,现在倒真不愿再费脑筋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毕竟忙了一天,又是深夜了,大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好美妙的境界呀!大禹觉得自己也飘飘欲仙了。瑶姬夫人又驾云光临了。透过薄薄的雾,夫人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大禹恭敬向前去,躬身施礼,静候圣训。夫人笑容可掬,笑他闷闷不乐,太小心眼。她垂训大禹:“大禹,别来无恙。你以前那些经历,无论哪种哪端,都不必耿耿于怀,那都是天帝精心安排的;你所猜测是正确的,只不过你自己不敢确信罢了。天帝认为,感情经历最能让一个人快速成熟,得到的锤炼也最深刻、最全面;苦是苦了点,天帝还有意对你更苦呢。也不怪你,因为你并不知道:其实前面几位女子,都是天帝最中意的侍女;天帝派她们诱惑你,要她们‘假戏真做要做真’,越残酷越好,不残酷就要严罚她们,严令她们对你诱惑要大、要狠、要真,但不许她们动真情,直到你能承受诱惑,突破你原先可怜的忍耐极限,变得成熟、坚定、强大、理性为止。她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早已返回天庭复命;但她们自己也永久地受了最深的伤害,因为她们都因为你的无比优秀深深地爱上了你,但注定不能如愿,必将终生欲罢不能、欲爱不得;你不该怨恨她们,天帝都为她们执行这个特别任务不忍心呢。你也莫怨恨天帝;不经苦难不成大器,天帝不伤你肢体,独伤你心,为的就是让你的心魂历经炼狱,涅槃重生,直到你找到自己、认清自己,这样你就将大有作为,成就巨功伟业。天帝认为,这对你其实是一条代价最小、锤炼最大的造就正途。你看着办吧;要学会跟自己的内心和灵魂相处好,这可是人类成功、幸福最大的学问呢。你怕什么呢?无论对于凡仙,爱情都是美好的,在人间就更珍贵。在上天看来,人间不可怨恨自己当前的不良际遇,也不要过分计较自己眼前的小得小失;暂时没有得到你所想要的,来日你必将得到更好的;上天从不忽视和亏待向善进步、苦心求成的人。不信吗?天帝这就惠赐你一位如夫人;天帝说,她比前面任何一位都优秀,集中她们全部优点,而又全弃她们的缺点;就让她给你慰劳,并助你最后完成使命。这是她的画像,你自己去大胆、仔细寻找她,以后珍惜她吧。”夫人从侍女手中接过画像展开,令大禹细看。大禹战战兢兢地看着,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朦朦胧胧,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正在想着,清风吹过,云卷雾散,画像收起,一切飘逝。
大禹一觉醒来,翻了一个身,突然想起刚才事,正回味着呢。啊!又是一场梦,一场让自己心神荡漾的梦;——这梦不醒该多好啊!
治水图上标明的最大一座山来到人们面前了。它是龙门山。人们非把它凿通不可:水到这里就被截住,猛烈撞击,然后回流;单是它的回流,就能把人们几年来的成果全部冲走。人们已经跟它战上了。
这工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大禹让人们别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每天干好每天该干的事情,一天天过去,洪水也就听话了,因为怎么治理它早已规划好了。尽管不少人心上还是有些怀疑,急躁怨忿,大禹面上却是和悦平静;似乎他总能“任凭风浪急,稳坐钓鱼舟”。其实,大禹心里何尝不着急呢?工具简陋,只有些耒耜、石片、木棍,还缺衣少粮,更时常有瘟疫袭扰,要挖通大山谈何容易呀?不过,他知道,急躁毫无用处,只会把事情搞坏;所以,他时常提醒自己冷静处事;此刻更是如此。他终于成为一名成熟、理性,能适用任何情况的总统帅了。他统帅人们积极、忍耐、胜利地进行着高明的治水持久战。
一天傍晚,夕阳西下,大禹正在思考着明天的工程情况。他信心百倍,自信一定能挖通龙门山。一位少女手提篮筐,在远处伫立徘徊良久;她分明想近前,却又不靠前,只在那里痴痴地望着自己。大禹好生奇怪,不禁上前打量她。啊!大禹惊呆了。怎么跟梦中画像惊人的相似?这不是画中人吗?难道梦境又要成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位自己平素属意,她也瞩目自己的芳龄、曼妙的少女吗?只是平常远观,今日近瞧,别有不同的发现。直觉,也仅仅是直觉,大禹就知道这是天帝恩赐自己的如夫人。大禹终于肯定,她的一切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而且,也许,只有她才是自己真正需要和想要的;她比先前那几位自己曾经魂系梦萦过的少女,少了一点矫情,多了几分坦诚。苦难的历练,已使大禹身心俱敏;尽管一句话还未说,大禹已经完全参透这点秘密:她才是自己真正心属的人。原来先前的,尽管自己曾一度认为她们就是自己最想要的,却一直都是天大的误会,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呀。“她是我的”,大禹心中惊喜地说道;“她的一切都天然就是我的;包括最隐秘的,属于人类性情的那一种东西,都是真正最最适合我的;别人抢不去,她也不会走;我此时完全没有患得患失的忐忑,这跟以前总不踏实,总觉若即若离完全不同呀”。大禹瞬间就彻悟、了然了自己从前苦涩婚恋的全程,心已澄明豁亮,再无点滴疑惑、怨悔。他瞬间明白:原来事业、人生,还有自己和全人类必然关注的其他物事,本也与婚恋大致同历程、同道理。天帝伟大呀,我敬服了!大禹本来具有的一点点矜持消失了。他招呼少女坐下;少女躬身施礼,排出饭菜,就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大禹早已饿极了,真意谢过,就狼吞虎咽起来。直到酒足饭饱,他才又意识到肃立身旁的一直被冷落的少女。大禹不好意思地笑笑,抹了抹嘴,沉默了。“禹王,您吃过了,小女要回去了”。“不忙走。你怎么知道我?再谢过你的酒饭。我想知道你是谁。”少女并未言语,但眼里已饱含泪水,低声唆泣。大禹鄂然;还不明缘由地悲从中来。良久,大禹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天下谁不知道禹王呢?真正见到禹王的人又有多少呢?小女也只是远远望见过禹王。只是多年来,小女反复得梦,说天帝让小女侍奉禹王治水,小女不知端详,困扰已久。昨夜小女又得一梦,天帝命我前来此处奉上酒菜,慰劳禹王治水辛苦。小女敬慕禹王心系万民,乐意按命行事,特按梦中指点前来这里。禹王还有何吩咐?小女乐从。”说完又站立一旁,没有言语了。大禹问道:“你说依梦的指示?我也做过几次奇特的梦,总有亦真亦幻的感觉。可以烦劳说说您的梦境吗?简略些就行;我也是困惑太久,不知所以呀!姑娘请便吧。”少女的俏脸霎时转为绯红,说:“禹王,我得过若干的梦,这从哪里说起呀?”大禹说:“姑娘随意吧。也可以从昨晚梦境说起。”姑娘羞红着脸,将昨晚的梦境简略说了一些,显然有许多话欲言又止;但大禹心上已经豁亮了。他明白了;他的梦境不是孤立的,看来真是天帝的按排。突然,大禹急切地打断了姑娘的叙述:“你说什么?你说你被天帝的使者入了画?还让我看了画?天帝使者还说了什么?”“天帝说,------,前面有几位姐妹多有慢待,但身不由己,天帝命我加倍补偿你,并助你好好完成治水大业,------”“别说了”,大禹早已泪流满面。姑娘泣不成声:“小女仰慕禹王久矣;只是小女德薄质陋,天帝又严命,没有指令不得靠近禹王,否则必遭天罚;我------,虽是负命,其实,我------,若禹王嫌弃,小女------”。大禹挺身而起,紧紧抱住了这位还不知名姓的好姑娘,-------
随从们和天下万民终于从心底笑出声来了。禹王的婚礼简朴地举行了。人们在婚礼上喝的只是一碗水酒,许多人只是跪喝了一碗水,但天下皆祝禹王幸福,皆谢大禹给天下娶了一位好王嫂:涂山娇。
只有天成还被允许留在大禹身边;其他人又都赶赴治水工地去了。
四天后,涂山娇将浆洗一新的随行衣物交给大禹,叮嘱他家中有自己照料,不必挂念,请安心治水。她强忍热泪,微笑着送走了大禹。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十三年了,天下九州,他们已经历遍。治服的小山小岭、小湖小河谁也数不清了。那种耗尽无数汗水、心血和生命的大山大河,他们已经挖通、开顺了八座、八条;它们已经把天下河道连到一起,洪水已在其中安居了。人心早已安定了。大禹心中、眼里似乎只剩下了水,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婚后,他自己那个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天,大禹和随从碰巧又到了自家门前。透过残破而整洁的窗子,他望见妻子娇美、操劳的身影;她并未觉察他们到了门口。他心中不禁一阵思潮涌动,也有许多悲恸,眼泪不觉流了下来。天成劝他:禹王,您已经三次路过自己家门没进去了,或许王嫂给您生儿子了呢,回去看看吧。大禹贪婪地瞅了两眼家门,终于又泪洒清风,毅然悄悄地走过了。天成狠狠地擦了擦模糊的双眼,紧紧跟上了他。
龙门山终于被凿通了。它被无惧无畏的人们劈成了两半。
这股憋闷咆哮的洪水,终于寻得了好去处,直向下游狂奔而去。
黄河从此疏通了。人们狂欢了,连鲤鱼都高兴地在这里表演起跳龙门来了。
涂山娇来了。她无声无息地加入了欢呼的人群。人们突然注意到了这位貌若天仙、不示张扬的女子。人们忘不了这位跋山涉水,送来饭菜就走,从不在工地停留的女子;很长时间,甚至没人知道她是谁。人们惊叹于大禹婚后判若两人的出色言行。人们感奋于大禹婚后对她发自肺腑的感念。
突然,人群沸腾了。呼啦跪下一片:“禹王大嫂好!三过不入,万世楷模!感谢禹王大嫂!王嫂伟大!”
她惊坏了。她想不到人们会这样。她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大禹将人们请起来,她才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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