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谈灾后加强心理疏导

作者:红菱推荐来源:新华网 2008-05-19

新华网消息:5月19日,卫生部疾控局精神卫生处处长严俊、北大六院主任医师吕秋云做客新华网,就“加强心理疏导 度过心理危机”与网友进行在线交流。

主持人:欢迎点击新华访谈。距离汶川地震的发生已经过去了160多个小时,救援依然继续,希望还在。灾难可能引发的次生危机非常值得我们关注!那些从灾难的恐慌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开始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悲恸中,而我们的救援人员、记者亲身经历了大灾的场面之后,精神上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在医学上,把他们在精神上的这些不良反应和症状叫做应激心理障碍。

今天的访谈我们将共同关注大灾后的心理健康,关注应激心理障碍。来到演播室做客的嘉宾是卫生部疾控局精神卫生处处长严俊、北大六院主任医师吕秋云。

欢迎二位。

吕大夫,我想知道重大的自然灾害会给经历过的人们带来怎样的一种心理创伤呢?有哪些症状?会有哪些不良后果?

吕秋云:

这么大的灾难可以说所有的人都会有反应,我们叫应激反应,比如说情绪上会觉得很不安,总觉得不安全了,焦虑不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等等,这些都是情绪上的反应,有的人亲人去世、房屋倒塌了会很抑郁,有些人行为也会有所改变,比如变得坐立不安,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目的,来回走动,或者回避,不愿意说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行为上都会有所应。

另外就是在认知方面,我们所说的认知就是记忆力不好、注意力不集中、做事情是干这个还是干那个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

另外最主要的是安全感下降了,会不会还有余震等等,会变得很敏感,一惊一乍所有的人都会有反应,比如桌子动一下是不是地震啦?别人拍你一下就吓得一惊。

这些反应我们都叫做应激反应,这是正常的,百分之百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但是也有20%、30%会更加严重一些,变成病了,达到精神疾病诊断的标准了。

所以我们要心理干预,告诉大家常识,及早地给他们帮助,变得更多的人变成精神分裂症,这是心理障碍的一部分,一个月内叫急性应激心理障碍,如果时间更长了一个月以后叫创伤性引起障碍,还有人会变成焦虑症或者抑郁症,70%、80%的人都会恢复,还有有些人处于亚健康状态,比较严重,但是达不到病的程度,我们给他们及时干预就可以了。

主持人:

根据您了解的资料,在这次汶川地震当中这些幸存者、目击者以及十多万的救援人员当中,他们在经历了这样的灾难之后包括救援之后他们有什么不良的心理反应吗?有哪些不同的症状?能不能跟大家介绍一下?

吕秋云:

因为我没有到现场,我还不好直接地说到底怎么样,今天我也和现场的同志们联系,知道有些心理问题。比如有一个小女孩,12岁,她目睹了她的老师、同学都被砸死了,然后她又跑回家看到她的弟弟和她其他的亲人也死了,她就变得很漠然,没有什么反应了。

还有一个女同志是一个女工,她从瓦砾中爬出来后就说我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这是一种回避的行为。

主持人:

这是两种不同的反应?

吕秋云:

对,有些孩子还会变得比较坚强,他积极地做事情,我觉得是一个亢奋的情况,是好的情况,是一种战斗的情况。这种情况虽然很积极,但是也要注意,也许他晚上会做恶梦,以后会过度地耗竭,也有可能有心理问题。

不管什么情况,有些人的反应比较亢奋;有些人反应就是抑郁、焦虑;有些人生病了、不吃不喝也不说了;有些人会变得很混乱。根据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会有不同的反应。如果比较严重我们叫急性应激障碍,持续地超过两天以上,而且比较严重的程度。

如果比较轻的一般两天、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不用特别的处理。

主持人:

好的,那么严处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刚才吕大夫说她通过和同事打听了解前方的情况,那您那里了解到前方受困人群包括救护人员以及媒体人员他们出现心理问题的数量有多少?

严俊:

现在救灾第七天,马上进入第八天了,其实大家都是有一定程度的影响的。现在具体地说有多少能够出现比较严重的影响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数字。

刚才吕大夫讲到这么大的灾难以后大家有反应是正常的,如果国家遭了这么大的灾,包括现场灾区的人遭了这么大的灾如果没有反应反而是异常的了。

从目前前方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大多数的人还是非常坚强地去面对这样的灾难,去重建家园。有一些,特别是比较重伤的病人,已经出现伤残或者截肢的在医院里面的病人目前是有一些情绪上的问题,但是从反应上的量来看还是不是很大,但是我们也要关注这样的问题。

主持人:

我还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就是我们一开始派往汶川地区的救援医护人员大部分是身体上的救护,这两天他们当中有很多这样的医护人员是负责在进行心理上的救助,是这样的吗?

严俊:

我们卫生部派往灾区的医护人员当中更多地关注到了心理救援人员的组成。比如在礼拜六的时候,北京市已经有50名精神科的大夫加入了北京市的医疗队;辽宁也有30位精神科大夫加入了辽宁省卫生厅的医疗队。同时我们还有很多省,像一开始先期派入的上海市的、河北的、解放军的等等都陆续有精神科大夫加入医疗队。卫生部也是在星期六派了六位大夫到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和绵阳市(四川省精神卫生中心在绵阳)开展工作。同时卫生部部属医院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一开始就投入人员参加精神救助的工作。

主持人:

心理救助的人员一般都是精神科的大夫组成吗?还有什么人员吗?

吕秋云:

还有精神科护士。

严俊:

我们派出的精神救助的人员绝大部分是精神科医生,有一少部分是精神科护士。

吕秋云:

现在也有一部分志愿者加入了。

严俊:

对,也有志愿者加入了,但是不是卫生部派出的,是其他领域派出的。

主持人:

那卫生部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心理救助的这项措施的呢?又是如何部署的呢?

严俊:

其实地震发生晚上我们就和地震局取得了联系,当天我们就组成了卫生部的心理救援专家技术支持组,我们的心理救援队也在当天组成起来了。在14号的时候,我们心理救援的互助宣传手册已经在专家们的努力下完成了,并且在15号在卫生部的网站上已经放出来了。

主持人:

那这个速度非常快。

严俊:

是的,我们的反应非常快。同时在15号的时候,在卫生部抗震救灾卫生防御方案中心理危机干预的方案也已经在卫生部的网站上公布了。在这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又组织了全国精神科的专家和心理卫生方面的专家,根据我们派到地震灾区去的人员反馈回来的一些当地的信息和当地的组织安排,我们又对已经上网的卫生部的心理危机干预方案进行了修改。

现在这个新的心理危机干预方案的修订稿已经在卫生部的网站上公布了,我们现在也正在制定下一步的紧急心理危机干预的指导原则,也正在准备公布。

主持人:

那您觉得在重大的自然灾害发生之后我们国家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关注到人们的心理健康,这体现了什么?

严俊:

应该说现在经济发展了,大家的生活富裕了,这也体现了人们对健康的关注不仅仅是对身体健康的关注,更加体现了对精神健康的关注,同时这也是以人为本思想的具体表现。

主持人:

吕大夫,刚才您给我介绍说在灾情发生后一般人的不良反应可以叫做应激心理障碍?

吕秋云:

先是应激反应,然后是应激心理障碍,然后是创伤性心理障碍。

主持人:

您用了一个“干预”,这两天我听得也比较多,是不是这个干预越早进入越好?这个干预包括哪些内容?

吕秋云:

应该说灾难后所有人都会有心理反应,我们通过干预预防更严重的后果,如果早干预后果就会减轻一些,如果不干预的话后果可能更严重一些。

比如有一次张北地震,调查之后研究发现,心理支持好的(心理支持包括物质的支持和心理支持)和心理支持不好但是震的程度比较轻的相对比,震得比较厉害的组支持好,但是发病率都低,都比相距十公里的村子发病率要低,所以我们要及时进行心理干预,心理干预有急性期干预,也有慢的,长远的干预。

急性期干预一个是和他(患者)建立关系,其次就是给他支持,还有干预的技术,干预的技术就是和他讨论如何应对,主要就是靠谈话和交流。

主持人:

我注意到很多专家说这种交流很讲究,有的说是抓住他们的手,主要听他(患者)来说?

吕秋云:

对,主要是倾听,有人听他们讲话他就感觉很好,他觉得不孤单了,另外也增加了自己的控制感,让他们觉得我是可以控制的,我没有发疯。另外通过交流再讨论如何积极地应对这个事情。我遇到了什么困难了,一个是进行评价,另外应对也是很重要的。

干预的目的最低的目标就是让他恢复到常态,恢复到原来的心理水平,能够应对过去了的事情,包括工作、学习、生活等等,比较高的目标就是通过干预他能够成长,以后能够应对更大的困难,使自己的能力增强了,这就是我们干预的目的。

主持人:

严处长,在这次灾难发生后,我们的救援队伍干预这些心理问题都采取了哪些方式?有没有新的方式?

严俊:

在我们心理危机干预方案的修订版里面,我们要把需要干预的现在灾害人群分为四级目标人群:第一级人群就是灾难亲历的幸存者,就是那些死里逃生的人,还有死难者家属和伤员;第二级目标人群就是灾难现场的目击者,包括救援人员,比如说我们的武警官兵、医疗人员,还有目击灾难发生的灾民,比如他本身不是死里逃生逃出来的,但是他看见前面山体滑坡了,我看到电视里面报道说有一个跑出来的人说他看到前面两个山跨塌,一下子把前面的人压住了;第三级人群就是以第一级和第二级人群有关的人,比如幸存者和目击者的亲人;第四级人群是后方的救援人员,灾难发生后在灾区开展服务的人员或志愿者。一共分为这四级目标人群。

根据我们心理救援人员的力量和人数,我们干预的重点要从第一级人员开始逐步向其他人群扩展。

在对这些人群进行干预的时候我们还要对他们进行心理状况评估,并不等于说第一级人群就会发生应激反应、应激障碍最严重的人群。为什么呢?像我们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那几个小姑娘,尽管她们也是灾难中的幸存者,是从灾难堆里爬出来的人,但是她们的心理的这种应激能力还是很好的,所以我们也要进行分类。

这样就要评估目标人群的心理健康状况,将他们分为普通人群和重点人群,普通人群就是相对来说心理健康状况还比较稳定的,应激能力比较强的这些人群,对普通人群开展危机管理,对重点人群开展心理危机援助。

重点人群就是心理健康状况相对来说稍微差一点的,或者应对能力相对差一点的这些人群,把他们作为重点人群开展心理危机援助。

当然,对普通人群和对重点人群进行干预的方法都不一样的,心理危机管理有一些方法,比如分成小组,在指导小组的动员下,让当地人员及时参与来及时发现里面可能存在的新的心理危机障碍的人员等等。

对重点人群的方法主要是稳定情绪、放松训练和心理辅导等等,这方面吕大夫可能就比我更清楚该如何做了。

主持人:

我注意到吕大夫拿出了一个心理危机干预计划书,是这样吗?

吕秋云:

对,就是刚才严处长讲的计划书,就是前两天我们在成都工作了六个小时重新修改的。

主持人:

这次心理干预的工作做得非常的细?

严俊:

应该说我们过去还是有一些基础,这次反应还是比较快的,而且能够根据前方灾区反馈回来的信息及时调整我们的方案,因为现在派往前方的人员都和我们保持密切的联系。

主持人:

是不是派往前方的人员在过去之前都要进行培训?

严俊:

对,我们18号对全国除了四川省以外的精神科大夫的300多人进行了培训,我们也希望他们回到省内以后再做更多的当地的精神科大夫和护士的培训,这样也就做好了人员的储备。

北大六院主任医师吕秋云 新华网 李非 摄

主持人:

大家好奇的是如果肢体有了伤害后可以给他打针、动手术,那心理有障碍的话除了倾听之外还有别的方式吗?也需要吃药吗?或者进行其他方面的救助?

吕秋云:

心理治疗是一门专门的技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尤其是危机以后引起创伤的情况下的心理治疗是专门的一门技术。吃药的话除非他已经出现精神障碍了,都不想活了,或者是非常混乱的状态以及出现其他冲动行为的状况下才给他用一些对症的药物。

主持人:

我注意到咱们卫生部的网站上发布了一些自助的简单方法,是针对普通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自助,能不能和大家介绍一下在遇到这种灾难的时候我们把握哪几个原则就可以做到自我的保护和救助?

吕秋云:

在应对灾难的时候,首先就是我们如何解决问题,其次就是如何抒发情绪。

解决问题的技术就是我要摸清情况,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从哪里可以取得比较可信的信息,不要听信谣言,了解有关的情况,摸清事实这是很重要的,过去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的?还要争取别人的帮助,还有在自己情绪非常焦虑、抑郁的时候一定要找人倾诉,一定要找一个团体或者找朋友、亲属,我们称之为支持系统,大家组成一个团队或者共同来解决这个问题。还有就是要保持以往的生活规律,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最基本的保证就是能有水喝、有饭吃,有地方睡觉,保证安全。

我们说第一是保证安全,不要说在余震的时候你还在那里做什么,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然后再找到一个群体。

主持人:

我注意到在您的介绍当中几次提到找人倾诉,是不是在治愈一些心理问题上找人倾诉或者把自己内心的一些困惑尽快地去说出来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

吕秋云:

对,找人说话,交流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一个是不孤独,另外交流的过程中就是一种疏导,另外我们讨论的时候一定要用一种积极的应对方法。积极的应对就是主动去找人交流,我怎么能够解决问题,而不是老是在那里诉苦,老在那里哭喊也解决不了问题。

积极应对的技术:

首先,对处境进行评估。比如地震了知道这是自然灾害客观地发生了,会不会有余震都要有所了解,如果还有余震的话要赶快躲开,这是要进行评估的,要了解实际的、可信的信息。

其次,制定计划,应付问题。包括着相关的求助人员,过去有什么成功的经验也可以用,比如过去我经常是找警察,找政府这些都是比较成功的经验,过去有过什么经验这次还可以参考,另外以适宜的方法释放痛苦情感,有的人大喊大闹,大哭大叫就不适当了,或者骂人等都太冲动了,要以适当的方法来表达痛苦。

最后就是接纳痛苦,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否认它,虽然痛苦我们还要接纳,还得继续生活。

还有就是要用各种方式处理失控感和不确定感,这个基础也是取得可信的信息,不要相信谣传。

以各种方式解决处境的失控感和不确定感。还有就是接受各种帮助,利用各种心理救援,还有就是用其他的方法减轻应激心理和焦虑,比如通过运动、进食习惯等等放松的技巧还是很重要的。

你坐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可以深呼吸或者肌肉放松的方法都可以缓解焦虑。

主持人:

严处长,我们受灾的群众在汶川这个受灾的地区能不能找到大夫?尤其是心理方面的救援人员。

严俊:

应该说在这么多人的受灾现场,包括我们救灾的人员,现在救灾人员这么大的量里,如果要马上能找到政府和医生可能还比较困难,我们现在正在尽量多地派我们的医生下去,还有一个就是我们还有一支队伍就是心理学界的专家和专业人员现在也在积极地参与、培训,在沟通信息,和我们卫生部门都在沟通信息,他们也愿意积极地投入到这样的工作当中。

所以我们现在的方法就是:心理救援医疗队到达现场后要积极地跟当地的救灾指挥部和政府联系,建立心理救援的协调组,把当地的有关人员,比如我们的社会工作者、民政部门的同志、有心理学背景的志愿者,包括心理治疗师、心理咨询师这样的人员把他们在现场组织起来,对他们在开展工作以前进行短期的心理危机培训,像吕大夫讲到的一些基本的诀窍和技巧的培训,也可以扩展现在心理救助精神科医生的不足。

另外,从其他国家的救灾经验来看,比如菲律宾,他的救灾经验就是精神科医师达到现场后会和当地政府部门联系,组织学校的老师、社区的工作人员、志愿者等人员,把他们的力量动员和组织起来,一起为灾民服务。

还有像刚才讲到的我们发现问题要去找公安、找政府等部门,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办呢?一般的情况对普通人群(刚才我前面讲到把人群分为普通人群和重点人群)建议把熟悉的人组成一个一个的小组,因为像很多人从不同的地方来了,他们在共同的环境当中生活,我们也看到了,有集中到体育场的,有把临时帐篷集中搭建起来的。所以我们建议在集中安置的情况下实施分组管理。

分组最好由熟悉的灾民组成,比如我们几个过去认识,我们或者是一个村的或者是一个单位的,或者是一个社区的,是邻居,把他们组成一组,中间选一个小组长,让他成为心理救援小组的联络人,我们对小组长进行必要的危机管理的培训后如果这个小组的居民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就可以找到小组长,小组长能帮他们解决的就可以及时解决,比如像刚才讲到的大家在一块互相交谈、沟通、鼓励等方式都可以。这样就建立起新的社区的心理社会互助网络,这是一种危机管理的方式。

吕秋云:

对,这叫危机管理的方法,这是很重要的。

严俊:

大家形成互助网络,能够互相支持,有的问题需要政府来解决的我们也可以通过小组长的形式报告给政府,这就不会每一个人都找政府,我们政府目前也没有这么大的接待能力,因为我们现在毕竟还是以抢救生命、抢救伤员和房屋险情救助的阶段。但是我们也可以通过居民自助、互助的方式来解决。

主持人:

我也听说在这次救助当中,年轻人,尤其是孩子是心理救助的重点,前两天教育部也出了一条通知就是在灾后要加强对中小学生的心理救助,为什么年轻人,尤其是孩子会成为救助的重点呢?是因为他们在心理健康上抵御灾难的能力相对较弱吗?

另外我们注意到这两天长时间的对峙中有各种各样的专家都会前往,比如有工程方面的,有我们的武警战士和解放军官兵,那会不会派心理专家介入到对他们的心理疏导当中去?

严俊:

我们实际上已经在做这个工作了。

吕秋云:

危机干预包括幸存者、大众、灾民或者是受灾的群体,我们心理干预的对象还有救援者,那些部队的人员,医生、护士以及志愿者,警察等等都会出现心理反应,所以也都是心理干预的对象。

主持人:

那对这些幸存者的心理救助主要是通过什么方式?鼓励?和他交流?

严俊:

前面所说的幸存者也有很多不同的状态,所以也同样要评估一下他的状态,把他们分成普通人群和重点人群,对普通人群我们就采取刚才所说的这种分小组的,建立新的社会支持网络的形式来互相鼓励和帮助。对于重点人群,我们会有专业人员给他提供帮助。

主持人:

为什么未成年人是心理救助的主要对象呢?

吕秋云:

因为孩子会更敏感,他的发育还没有成熟,他们比较脆弱,而且他们以后生活还长着呢,如果不给他进行及时的干预,他们将来可能还会存在问题。所以我们对孩子要特别重视,孩子嘛,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表现,尤其是小孩子,他不会像大人那样哭或者喊,或者表达,他不会讲,他可能会出现很多的和大人不太一样的状况。

比如他可能非常封闭自己,不说话了;或者有时候行为不正常,乱发脾气;或者虽然大了但是又出现了小时候的一些行为,比如玩娃娃,吸手指或者开始尿床了,出现了一些小时候的行为,我们叫“退化”了,这样的孩子要及时给予干预。

严俊:

我们看到这次很多学校跨塌了,所以孩子是我们非常需要关注的人群。

吕秋云:

有些父母没有了。

严俊:

对,除了孩子这个群体本身很脆弱以外,学校的伤亡也是很重的,还有因为父母死亡孩子变成孤儿,所以各种各样的情绪也很多。

吕秋云:

另外担任恐惧、焦虑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孩子,所以我们帮助孩子的时候也会先帮助大人,告诉家长要注意什么,孩子出现什么表现我们要怎么做。其实对孩子进行干预的时候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不像大人就是谈话,孩子不会老老实实和你谈话,咱们可以用玩游戏,或者画画、捏橡皮泥、讲故事等游戏的方法来帮他们渡过这个时期。

主持人:

听说唐山大地震之后很多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或者或多或少在心理上留下了一些阴影,不知道吕大夫在这方面的资料有没有收集?

吕秋云:

PTSD的创伤性应激障碍,唐山大地震过去32年了,有的PTSD病人还是有很严重的症状。

表现形式一个叫激惹性增高,容易发火,容易惊讶,一惊一乍;还有就是回避,不容易和人交往,回避灾难,或者回避引起回忆的场景;还有一个症状就是闪回,就是灾难的场景老在脑子里闪,老出现在脑子里。如果比较严重的话我们就诊断是PTSD,就是创伤性应激障碍。

主持人: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掉?

吕秋云:

对,你看越战的老兵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好,这是一个病,如果积极地、及早地治疗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如果治疗不到位或者治疗不积极的话他就会延续很多年。所以我们这次尽早地干预。

唐山的时候不一样,当时没有心理干预,是后来的调查,过了很多年以后他们再调查发现了这些问题。

最早的干预就是94年克拉玛依那次我去的是我们国家最早的灾难后第一批卫生部派医疗队,我和马大夫就一起去了,那是第一次我们国家的心理危机干预,是1994年,后来空难还有洛阳火灾我和严处一起去了,但是没有做实质性的干预,因为那时候当地政府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次就非常好,大家主动地去找,而且国家这么快就派了医疗队去了,这是非常好的事情,进步很大的事情。

卫生部疾控局精神卫生处处长严俊 新华网 李非 摄

严俊:

其实从宏观来说,在大灾后第一时间温总理就到了现场,现在胡锦涛总书记到了现场,这都是一种干预,这是一种对灾民心理支持的内容。

全国人民的这种对灾区的支持,捐款捐物都是对灾区心理支持的形式。

主持人:

我还听说这次有一些唐山大地震的孤儿自愿到灾区去充当心理志愿者,他们的救助是不是起的作用更大呢?

吕秋云:

我有时候发现比如癌症的病人,在同样的病房内病人说的话对其他的病人影响更大,医生再怎么说他都不信,但是他觉得同样的病人说的话他就比较信。所以如果是同样是地震孤儿去的话他有现身说法,会更鼓励大家重新生活。你看我都活过来了,而且活得很好,这对鼓励他们重新站起来是有帮助的。但是我觉得最好是经过一些心理培训再去,不是纯粹的支持。

严俊:

这只能说是一种支持,还不是专业的心理危机干预。

主持人:

心理干预在我们国家起步和发展的状况是怎么样的呢?国际上其他的国家又是怎么样来发展心理救助这门学科的呢?

吕秋云:

我们国家比其他国家起步晚一些,最早就是1994年克拉玛依以后,后来就是空难、洛阳火灾、张北地震都做了干预。后来“五·七空难”后大众媒体和国家才比较重视心理危机干预的问题。

而且后来我们国家的专业人员,心理卫生工作者和精神科的工作者都开始重视起这个问题了,而且不停地请了国外的包括美国的、欧洲的救援组织给我们培训,我们自己也在不断培训。最主要的是国家开始重要了,2002年卫生部、民政部、公安部、中残联下了一个文件……这个您说吧。

严俊:

中国精神卫生规划,在中国精神卫生规划的十年规划里从02年到12年的,这里面明确提出我们要重视对灾后人群心理救援。这里面也提到了我们要做灾后人员心理应急预案,但是比较可惜的是到现在我们这个预案还没有出来。2003年的时候已经出了草案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出来,当然,这可能也是各方面的原因。

一是我们的经验还不够成熟,很多的力量可能还不够充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对心理救援在整个灾难救援中的作用大家的认识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所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没有出来。

但是我觉得这次的四川大地震实际上是推动了我们国家行政方面把心理救援作为灾难救援组成部分,而纳入灾难救援的一个很好的机遇吧,其实我们并不希望有这样的机遇,因为毕竟地震这样的灾难损失确实很惨重,有这么大人员的伤亡,但是这也可以说是我们国家正式地进入了整个国家应急救助体系当中的。

吕秋云:

从2002年规划公布以后,全国各省市都更加重视了,因为我是参加培训比较多,各个省都给我们要求去培训,CDC的,政府也拨了钱要求他们培训,所以各个省都在培训,所以我觉得这几年进步是很大的。另外还有心理治疗师、心理咨询师,这些人除了心理治疗、心理咨询的培训以外,危机干预这方面也有一部分人得到了培训,所以在人员上以及机构上等各方面都比2002年的时候要进步很多。

但是我也一再强调要有政府的行为,不要大家有这方面的经验都自己跑到四川去,全国有十几万拿到心理证书的人,如果都跑到四川去也会给别人造成负担,添乱了,而且也有可能就变成灾民了,他们还要别人来照顾,就比较麻烦了。

严俊:

一定要有组织地去。

吕秋云:

是团队这一点很重要。

严俊:

因为本身心理救援就需要有组织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人群,灾民是一个大的群体,不是单个的,一对一的,当然,在最后重点人群的工作有些是一对一的,但是更多的普通人群和更多的重点人群我们都是以群体的形式,所以我们的心理援助一定是要有组织的,一定是要在一个相对来说局部比较统一的计划方案下大家分工协作,分工负责去完成的。这样才能产生好的效果。

吕秋云:

而且要在当地政府的统一指挥下来行动。不能说你自己单枪匹马去做事情,这就很麻烦了。

严俊:

所以我们在卫生部新修订的心理危机干预方案中也讲到的干预的基本原则提出了四个原则:

一是要以促进社会稳定为前提,根据整体救灾工作部署及时调整心理危机干预工作重点。我们要根据整体的救灾部署,比如说第一阶段抢救生命,以后的阶段我们逐渐推进,调整我们的干预工作重点;

二是心理危机干预活动一旦进行应该采取措施确保干预活动完整开展,避免再次创伤。我们的干预活动要把它尽量完整地做下去,不能说今天到这儿明天到那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是要避免的。

三是实施分类干预,对受助者当前的问题提供个体化的帮助,严格保护受助者的个人隐私。这也是很重要的,刚才讲到的分类干预原则,我们分四级干预目标人群,每级人群中又分普通人群和重点干预人群,这也是分类干预的原则;

四是要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心理危机干预,要明确心理危机干预是医疗救助的一部分,不是万能钥匙,不是说有了心理危机干预任何事情都解决了,不是的,它是医疗救援工作的一部分,首先要有科学的态度,它是一种科学,不是说我有热情就可以做,要经过适当的训练才能做。

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四项原则。

主持人: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就告一段落,二位专家给我们广大的网友就心理救助方面提些建议吧?

吕秋云:

危机干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个月之内还是比较短期的,我们先救人,以稳定他们的情绪为主,以后还有长期的后续工作,比如PTSD有可能越来越多一些,所以后续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的人员培训以及其他相关后续工作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还有一个就是大众的问题我们要尽快地建立热线,有问题怎么解决,可能建立这么一个热线。

另外也要提醒媒体,媒体的报道有时候会造成再次的创伤,比如“9·11”以后不停地在画面上播那个场面,很多孩子没有去现场但是晚上还是睡不好觉,老是做恶梦,实际上他们就是通过电视受了创伤。

另外我今天听说赵院长那个地方一个12岁的孩子,他的亲人去世了,出来以后几个媒体使劲问他,问4次还是问几次让他说这个过程,后来赵院长就说我要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他再说了,他做得就很对,媒体报道是想了解新闻,想了解情况让别人知道,但是你没有想到你每问他一次对他就是一个刺激,你又没有对他进行干预,等于老是揭他的伤疤。

我们在做心理干预和治疗的时候要把这个画面引出来要进行治疗才行,而媒体老是在问你,老往外揭,让他老出现痛苦的画面,等于对他又是一个刺激,以后干预起来就更困难了。

所以你要采访采访医生好了,采访给他干预的医生,给他一般地照一下,或者怎么样救出来正在干预的情况,不要老去问这个孩子本人。

另外报道的一些场面不要老在电视上放,创伤的或者血淋淋的场面,老在电视上放对大众,对全国人民都是一个创伤,大家看了以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发现咱们电视还是好一些,网上更严重,网络上什么画面都有。大家是不是做网络的也更要注意一下,不要什么都往上面贴,你贴了以后好像点击率比较高,觉得是比较真实的,但是你没有想到他对大众实际上也是会造成创伤的。

我现在都很注意保护自己,我不是太多地去看那些画面,我就看看大标题和内容,那些画面尽量地不看,这也是保护自己。

所以一个是网络注意,另外网民也要注意,不要太多地去看那些画面。

主持人:

现在崇尚健康上网。

吕秋云:

对,不要看得太多,要不然你也会遭到创伤,也会睡不着觉,也会心情很压抑。

严俊:

对,就是要提醒网民在关注地震灾害的时候要有适当的方法,我们心里面都是想着当地灾民的,我们也希望他们尽快重建家园,但是我们关注的时候首先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我们的关注,像刚才吕大夫所说的这种不适当的方式最后造成自己的伤害和创伤,这就不是我们所期望看到的了。

吕秋云:

我还要说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国家规定今天默哀三分钟,下半旗,这很好地表达了我们的情感,另外对死去的人的尊重也是一个很好的表现形式。另外也有它的心理意义,我们默哀或者悼念有一个告别,分离的阶段,不能大家都做不了事情,每天都是灾难的事情,下一步我们要重建家园,另外我们还要奥运呢,这是非常大的事情,大家都没心思做事情了,老在说灾难的事情,这是不正常的。

所以这三天以后希望大家能够慢慢地恢复正常的秩序,我们还要继续生活,该做什么还要继续做什么,搞好我们现在迎接奥运的工作,四川要重新重建,可能四川下一步的任务更重,其他省也要做好自己本职的工作这些就是对灾区最大的支持了。

主持人:

好,谢谢二位,我们今天的访谈就要告一段落,在访谈最后我们想给处在地震灾区的人们加油,希望大家尽快地调试好心态,积极地应对未来,因为你们并不寂寞,我们和你们在一起。

非常感谢大家关注今天的访谈,也感谢二位嘉宾,我们的节目到此结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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