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

作者:如文来源:江门日报 2012-03-13

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的记忆虽然很多,但常常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屋后面的一片菜地,再是菜地里的大人、小孩和“亮亮”。不知道多少回,梦里我总是手捧着一撂玉米或者黄瓜毛豆萝卜西红柿,在田埂上来回地跑着,不能停下来呀,后面跟随着红米、大牛和细狗三个伙伴,怕他们抢呢!

在乡下,家家户户都有一处或几处菜地。我家菜地靠近小河边,左边是红米家的,右边是大牛家的,细狗家的在河对面。菜园周围,种满了翠绿的竹子。

我家的疏菜品种特别多。春天来了,菜园一半种了菜心、生菜、芥菜,另一半用竹子搭上了棚架,种了节瓜、黄瓜、凉瓜和豆角。

大清早,父亲挑着木桶上菜园浇水淋菜,我小跑着跟尾,“亮亮”晃着油亮的尾巴也跟尾。“亮亮”是我家的小黄狗,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到我家就不走了。人说“自来狗”好兆头,说会有好运。

日头从金石岭那边升起,日光透过竹林,洒在菜园上。菜心、生菜绿油油的,节瓜、黄瓜、豆角也伸出小手,开始攀爬比赛。

我想浇水,父亲要我拔草。我就蹲下地,把菜地的杂草一棵一棵拔掉,遇到草根深埋的,便找来小铁锹撬草根,把草根和草苗抛铅球似抛进小河里喂鱼。

“你看看,人家妹妹多乖巧。”红米他爸称赞我。红米对我不屑一顾,好几回做鬼脸对我说:“有什么了不起,你只会拔草,我会种瓜种菜呢,种很多很多的瓜和菜。”

大牛的母亲问有没有多的菜苗,她家的地多。父亲说你尽管拿去吧。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大牛兔子一般蹦跳到我家菜园,三手两脚地把我家菜园里的菜苗搬过去了。“亮亮”见了,箭一般蹿过来,凶巴巴地朝着大牛“汪汪”叫,却被父亲喝了一声,只好无可奈何地拖尾巴,抓菜园里的蝴蝶去了。

“菜根要拔掉吗?”我问父亲。以前,菜心摘了,父亲便把菜头拔掉,重新翻地,种上菜苗。

“不用,再给它施肥,还可以长出菜心来。”父亲笑着说。“长出来的菜心更好吃呢!”

细狗家也常过来拿菜苗。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把自家的菜苗让给别家了,自家菜头上重新长出来的菜心是好吃,但没产量,卖不出价钱。

芥菜生长快,遇上菜价便宜的时候,父亲就把芥菜淹成酸菜再卖个好价钱。父亲说淹酸菜可要找个好天气才行。

“今天阳光不错,去把芥菜摘了吧!”父亲说。

于是,我跑到菜地里,把芥菜一棵棵摘了,齐齐整整地摆放在菜地上。

中午的时候,父亲又说:“把芥菜翻一下吧!”我把菜地上被阳光晒得有点起皱的芥菜翻了个身。

太阳快下山了,红米、大牛和细狗都跑到我家菜园里来帮忙。父亲说红米负责传菜,我回家拿盐,大牛和细狗搬石头。

父亲把早准备好的大瓦缸洗干净,然后叠一层芥菜撒一层盐。瓦缸的菜快放满了,红米猴子般轻巧地跃上去,双脚使劲地在上面踏步,嘴里欢快地喊着:“一二一!”

接下来,大牛和细狗也争着上去,他们三个像凯旋归来的士兵,大喊着“一二三四!”我也想挤上去,但他们把地方全霸占了。

父亲把稻草铺在菜面上,搬来大石头压着,最后盖上防水薄膜。“过十来天,大家有酸菜吃啦!”父亲看着我们,就像看着那一片将要收获的菜园,笑逐颜开。

一天下午,红米兴高采烈地跑到我家,兴奋地告诉我他成功了。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幸福的表情,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有比红米更幸福的表情了。原来,红米为了证明他的实力,说他会种很多很多的瓜和菜,他自己真的尝试去了。他在自家菜园旁边,也就是靠近我家菜园一侧,亲自动手,种了一排凉瓜。他说,从翻地到种瓜苗,浇水、施肥、搭瓜棚都是他自己干的。“你看,都开花了,结了两个瓜啦!”我分明感觉到了,红米那洋洋得意的幸福,给我带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

我也在菜园边用锄头翻起地来。我对父亲说我要自己种瓜。父亲问我要种什么瓜呀,我说红米他种出个苦瓜来,我就种个黄瓜吧,我种出来的瓜肯定比他的甜。父亲说不行啊。我急了,向父亲保证说我一定可以的。

终于,我盼到了,我的瓜棚下挂了四五条青翠翠的小黄瓜!为了分享我的喜悦,我特意叫红米、大牛和细狗到我家菜园集合,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这是我自己种的黄瓜啊!你们吃吧!”我把最大的一条摘给红米。心里想着你能做的我也可以,以后别在我面前耍威风!

“好苦呀,这是什么黄瓜?”大牛咬了一口马上吐掉。

细狗也说黄瓜是苦的。我说不可能,我明明种的是黄瓜,怎么会是苦的?红米又露出了胜利者的姿势。我记得那天我是哭着跑回家的。(易晓平)

第二天,父亲告诉我,因为红米种的是苦瓜,靠近苦瓜种的瓜类也有变苦的可能。怪不得当初父亲说不行呢。

大牛从家里捧着一大篮子玉米送给我,细狗提着小铁桶,他说桶里的泥鳅和红边鱼都送给我。“亮亮”不知从那个角落闪将出来,一会嗅嗅大牛手上的玉米,一会踢踢细狗桶里的小鱼,肆无忌惮地检查他们的礼物。我开心地笑了。红米还是给我送来他种的苦瓜。

很多年后的一个秋天,我考上了城里的师范学院,是村里第一个从菜园里走出去的大学生。

后来,听说大牛和细狗到城里打工去了,红米搞农产品生意挺红火。至于“亮亮”,在我离开家的第二年春天就死了。父亲说“亮亮”是年岁太老了,临死前的一天,它还在菜园里晒太阳。父亲把它埋在菜园旁边的木瓜地里。

我想“亮亮”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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