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的史学对后世影响很大,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各类史书体裁的创立与成熟。中国传统史学的体裁最重要的是编年体、纪传体和纪事本末体,另外还有更细的历史资料的分类名称,如起居注、谱牒、志书、语类书等。这所有的史书体裁,都可以在先秦时期找到它的滥觞。以《左传》为代表的编年体史书,无论从时间顺序的安排,内容的编辑,历史观点的阐发,还是从文字水平等方面来看,都是相当成熟的,完全与后世的编年史相媲美。
大约从汉朝开始,中国有专门人员负责记录帝王的言行,此记录被称为“起居注”,如汉武帝有《禁中起居注》,东汉马皇后撰有《明帝起居注》等。魏晋以下设著作郎、起居舍人、起居郎等职,专门编撰起居注,唐宋记注最详,成为修史的重要依据。此种体裁亦起源先秦时期。如前述《穆天子传》,记周穆王西巡,有日月,有穆王生活内容,故晋代郭璞为此书作注,序言中指出其体例与当时的起居注相同。《隋书·经籍志》也把它归入史部起居注类。
南宋郑樵撰写的《通志》,是中国传统史学的名著,其中的20略尤被学人推崇。20略中有《氏族略》、《都邑略》、《器服器》、《谥法略》,其编纂形式与内容的叙述方法,与先泰时代《世本》的氏姓篇、居篇、作篇、溢法篇相类似,郑樵写以上数略是受了《世本》影响的。由于中国历史上宗法制度的完备而系统,所以谱碟发达,而《世本》中的《帝系》、《大夫谱》等就是谱碟的最早著作。
总之,中国传统史书中的编年体、起居注、谱牒等几种体裁,先秦时代已经臻于成熟,而纪传体和纪事本末体已有萌芽。例如,《左传》、《战国策》中集中对人与事的叙述,肯定会对后世纪传体和纪事本末体史书有启发作用。
第二,历史评论与以史论政对后世的影响。《左传》一书中,已经有成熟的史评。除寓论于史外,直接发表见解是以“君子曰”、“君子谓”、“君子以为”、“君子是以知”等形式出现的。如《左传》隐公三年记载,宋宣公传位弟弟宋穆公,宋穆公死前主张传位宣公之子公,而群臣愿拥戴穆公之子冯,穆公便命令公子冯出国住在郑国。这样,穆公死后,殇公即位。对此事,“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意思是说,宋宣公可谓了解人了。立了兄弟穆公,他的儿子却仍然享有了君位,这是他的遗命出于道义的缘故吧:又如《左传》隐公十一年记载,齐、鲁、郑伐许,许庄公逃到了卫国,齐侯最终把许国送给了郑国,郑庄公却认为成周衰微,不愿意与许国争夺。对此事,“君子谓”:郑庄公在这件事情上是合乎礼的。许国违背法度就讨伐它,服罪了就宽恕它,这就是懂得礼了。《左传》这种历史评论的形式为后世史家所仿效。司马迁写《史记》,每篇后的评论是“太史公曰”;班固写《汉书》,篇后的评论是“赞曰”;司马光写《资治通鉴》,书中每每有评论,写作“臣光曰”。凡此种种,毫无疑问,都是受了《左传》的影响。
先秦时代,以史论政的现象已经非常普遍。《诗经》中已有“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的名句,之后,孔子在讲学时常有以史论政之事。如《论语·泰伯》曾记曰:舜有五位贤臣而天下治,周武王则有十位贤臣。孔子借此史实评论说:人才难得。周文王得了天下的三分之二,依然向商纣称臣,周朝的道德可以说是最高的了。老子针对社会的剧变,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向往小国寡民的社会。墨家运用吴国的兴衰,晋国智伯成败的历史,主张国家应当“尚贤”,“兼爱”,“非攻”。商鞅更明确提出变法改革,其根据就是历史,他说:“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孟子“言必称尧舜”,主张当时各国应当学习尧、舜、禹、汤、文武,建立仁政之国。战国末年的李斯和韩非,都是以史论政的专家。李斯针对秦王政的逐客令,上《谏逐客书》,历数秦国的历史都是由外来客卿的帮助而发展起来的,国势也是由于客卿的帮助而强大起来的。韩非在自己的著作中大量引用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来说明自己的政治主张。例如,《韩非子·五蠹》说:周文王地方百里,行仁义而感召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地方五百里,行仁义而有三十六国朝服;而楚文王害怕徐国的强大,灭掉徐国。于是韩非据此评论说:周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徐偃王行仁义却丧其国,是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也。韩非为了更好地以史论政,还将历史划分为上古、中古、近古,或上古、中世、当今诸阶段,使以史论政更系统化,更理论化。
先秦以史论政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秦汉以后的许多学者、政论家,在议论、批评时政时,大多以历史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第三,历史文学成就对后世的影响。先秦时期,历史文学已有很高的成就,以《左传》、《战国策》为最。《左传》最善于刻画人物和记叙战争,刻画人物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如书中所描述的晋公子重耳,从内乱而出走,在外经过十九年的磨难,与臣下同舟共济,最后终于回到晋国,继位为晋文公,并很快成为霸主,人物形象十分丰满。《战国策》写人物则更胜一筹,如记苏秦游说诸侯,吕不韦弃商从政,荆轲刺秦王等等,已经构成人物传记的水平,司马迁写《史记》就吸收了这些成果。《左传》写战争,其起因、经过、结果、性质等,均有完整交待,而且能突出其特点,悬念迭起,环环紧扣,情节紧张动人,表现了作者有很强的驾驭能力与文学才能。如写曹判论战,齐鲁战于长勺,鲁庄公想击鼓出战,曹刿说:“未可。”齐人三鼓。曹刿说“可矣!”齐师大败。鲁庄公想乘胜追击,曹刿说:“未可。”并下车视其车辙,又登轼而望之,然后说:“可矣!”遂追逐齐师。事后,鲁庄公问曹刿为何如此?曹刿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整个战争的过程写得十分生动、逼真,使读者如临其境。 《左传》等一些先秦史籍,在历史记家中表现了很高的文学水平,成为文史不能分的典范,形成了一种优良传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有真才实学的史学家。如司马迁、司马光在记述历史事实时就十分注意文字表达的生动、形象,很好地继承和发扬了这一传统。更详细的分析,已见于先秦散文一节中,在此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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