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神侃明星
生活中常能见到这样一种人,他们未必有很高的学历背景,未必去过很多国家地区,也未必有很丰富的人生经历,可他们却能像一部会发声的百科全书,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讲个不停。他们所讲的内容,天文地理、奇闻轶事、历史及现在,无所不包,确实新鲜有趣,至于真实与否,没有人会去深究,本来不就是听个乐嘛。
酒桌上最不能缺少这类人,缺了他们,酒桌会变得异常冷清。想想也对,酒桌不是个能肆无忌惮随便说话的场合,谈论自己容易暴露隐私,谈论别人容易被抓住话柄,讲段子容易招来反感,说政治容易被曲解立场……这时候,最好的话题莫过于“知识”了,听知识的人因为新奇听得饶有兴致,讲知识的人一边讲一边自鸣得意,因为知识能让自己显得“很有档次”。
我就曾遇到过这样一位,不管出席什么场合,只要他一落座,大家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身上。让人不能不佩服的是,任何话题都能让他谈性大发,滔滔不绝地讲上一阵。比如上来一盘猪肉做的菜,他会告诉你,某地特产一种小野猪,是和蛇共生的,所以这种猪肉卖得很贵,因为捕猎的人很容易被蛇咬到;当别人讨论去哪儿旅游时,他又会神乎其神地告诉大家非洲一个小国有一个酒店,床头镶着金子,连马桶都是翡翠做的……大家饶有兴致地听他说,尽管这些所谓的“百科知识”是那么匪夷所思,但没人事后再去探究个真相,倒是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整个饭局带来了不少乐趣。
这样的人在生活中真不少见,办公室、街坊里、交通工具上都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看似无所不知,实际上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真要让他们讲出个因为所以也着实太难为他们了。这些人就像我们生活中的“调味剂”,他们的话虽然无用但往往有趣,虽然犀利却于人无害,他们愿意为了一个小知识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有自己的立场,他们所做的一切,无外乎希望别人认为他们是有知识的人,知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种社交工具,是用来“秀”的。久而久之,人们给这类人加了一个称谓——“知道分子”。
用知识铺就自己的秀场
从“知道分子”这个词字面上看,最容易联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知识分子”了。没错,这个词的出现,确实跟“知识分子”有关。“知道分子”这个概念的提出者是作家王朔,他把那些“抄惯了别人的宏论,没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学者”命名为知道分子,颇具讽刺挖苦的意味。接着,大家都开始讽刺抨击这个群体:这是一个自诩为知识分子的群体,他们对待知识对待学术的态度很不扎实且缺乏责任感,喜欢卖弄知识却不求甚解,尤其是那些虽然工作在严肃的文化知识领域,却耐不住寂寞去认真钻研学术,愿意借由知识这个工具抛头露面的人。
现在只要我们打开电视机,随便转几个台就能看到很多“专家”——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大学教授,有“带您走上健康之路”的著名医生,还有“能走入您的心灵世界”的心理学家……这些专家基本上都有一些叫起来很响亮的头衔,“留洋海归”、“学会会长”、“博士导师”等等,从常理来看,他们确实是这个社会上知识最丰富的一群人,不过可惜,很多人最终沦落为地地道道的知道分子。他们打扮得很时尚,出口常常都是与时俱进的网络用语,引经据典时举出的常常是身边的例子,他们满腹经纶知识面甚广,但是说出的都是经过深加工的知识,听上去娱乐味儿十足。他们像是被知识包装过的明星,所以有时比娱乐明星还有视觉魅力。
不过,这种悲哀或许只是一些个体的悲哀,抛开知识分子的问题不谈,知识摆脱自身严肃枯燥的形象,进入大众娱乐环境未必是件坏事。毕竟,知识分子在任何时代都只是这个世界极少数的一群精英,而大众永远是社会的主体。
前一阵有一部很火的电影叫《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来自贫民窟的小伙子,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可是却在一个类似“开心辞典”的节目中获得了大满贯。虽然这部电影情节很离奇,但是却合乎逻辑——知识不是特权,知识面前人人平等,而知识娱乐化,让知识显得更易获得。
主食还是调味品?
现如今我们获得知识的途径越来越便捷,于是一批“草根知道分子”也随之诞生了。“草根知道分子”最大的特点是,他们并不一定有多高的学历,读过很多书,但是他们却对知识有着天生的好感,张口闭口,非知识不谈。
有一回在出租车上遇到一位很有趣的“的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根知道分子”。那天正好遇上堵车,原本20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这一个多小时还是非常有趣的,听这位的哥把最近听到的、看到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一会儿讲三国里的一个故事,一会儿又讲到医学家最近有一个什么发现,虽然这些知识并不是那么精准,有些甚至掺杂着他自己的“戏剧加工”,但有了这些知识作料,一个多小时过得飞快,让我并不觉得等了很久。
像这位“的哥”一样能“侃知识”的普通老百姓大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很轻松也很有趣。不必计较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必追问其中的因果原理,单是“听”这件事本身就极具乐趣。细想来,三两个人,凑在一起,聊聊知识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比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不知道要好多少。
还有一类草根知道分子更加有趣,在电视上经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比如在一个很受欢迎的节目中,主持人经常会走进寻常百姓家,询问普通老百姓一些“生活小窍门”,像怎样刷锅更省水,怎样洗菜更卫生,怎样轻松去除衣服上的毛球……这时电视里会出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性,绘声绘色地向观众讲解她平时怎么处理这些小问题,有时候甚至还能说说这些办法背后的“科学原理”,虽然她们介绍的方法大多源于经验积累,对背后的原理也是一知半解。但是,这些“实用小知识”确实常常能够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问题。而且,由于介绍知识的也是身边的普通人,心理距离比较近,所以这类节目常常收到很好的效果。
只要在生活中细心观察,就不难发现,“草根知道分子”真的是很庞大的一个群体,他们可能是我们的同事、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亲人,甚至我们自己。有了他们,知识变得生动有趣,而我们的生活,也像加入了调味剂一般变得有滋有味了。
我想起一个自封为知道分子的人,他就是《读书》杂志的前主编沈昌文。他最近写了一本自述,题目就叫《知道》。在他看来,自己没有深入去研究一个领域一门学问,实在称不上知识分子,他嫌知识分子这个称谓太重,自己承受不起。在他眼里“知道分子就是生活中的油盐酱醋,调味品往往能调动大众的口味。”
不是吗?当知识走下神坛,每个人都很容易获得和使用知识时,知识会变得更接近日常生活,更加娱乐。比如,当我们看完一本有趣的小说,看过一期情节曲折的《Discovery》,我们难免有与人分享的冲动,这就是知识所带来的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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