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5日,四川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当场宣判,以受贿罪与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判处乐山市犍为县原县委书记田玉飞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而田玉飞高达3189万元的涉案金额,也刷新了四川职务犯罪的最高纪录,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川第一贪”。
至此,震惊全国的四川乐山官场大地震渐渐归于平静。这场大地震始于2016年,牵涉省地县三级多名官员和一名福布斯富豪。其中,田玉飞与四川东能集团总裁王德军之间的权 钱交易,成为这次政坛地震的中心。
日前,记者来到四川省成都市某看守所,与田玉飞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谈话。虽然田玉飞对记者很戒备,很少正面回答记者的提问,但当提到幼小的女儿时,他开始默默地用手背抹泪。
在某看守所的2号提审室里,记者近距离地直面田玉飞。乍一见田玉飞,记者就觉得他苍老了许多。只见他坐在铁栅栏里面的凳子上,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见人进来,眼光中掠过一丝紧张。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没有什么好说的!”田玉飞明显地在戒备记者的采访。
“我的人生还没完”
记者:“现在法庭审理已经结束了,你估计会怎么判?”
田玉飞背书一样:“我相信法律,相信司法诚信、法律公正。我的减刑情节是明确了的。”
记者:“我们知道你认罪态度好,主动交待问题,有揭发他人的立功表现……”
“我从来没有揭发过哪个!”他马上叫起来。
记者:“现在外面关于你的报道很多,你知道吗?你怎么看?”
田玉飞表现得毫不在意,看着别处摇头说:“我现在都这个样子喽,完都完了,随便咋个说,我啥子都不在乎了。”
对田表现出的灰心丧气,记者开导他:“但是你的人生还没有完……”
田马上盯住了记者接口道:“我的人生当然还没有完!”
提起幼女忍不住流泪
田玉飞对自己的案情十分警惕,不肯再多说什么,记者决定转换谈话方向。“你想念你的家人吗?现在对家人有什么话要说?”
“没得说的。”田玉飞仍不想回答记者。
记者:“你出庭的时候,你的姐姐和一些家人都在现场,她们哭得很伤心,你知道吗?”
“我不晓得,没看见!”
在提到其妻严某时,田玉飞却突然激动起来:“她被株连了,工作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事实上,1999年,田玉飞在担任沙湾区区长时期,利用职权,将在沙湾区广电局工作的妻子严某(工人身份),违规转为公务员,调到某镇政府办公室工作,还给初级工的严某落实了一个副主任科员的级别。几个月后,田又通过关系将其调到省某局下属单位。田玉飞案发后,其违规为妻子调动工作的事也随之曝光,严某自然被清退。记者指出,这是纠正错误,不是株连。
田玉飞紧接着嘟哝了一句:“不是我出事,还不是查不出来。”
记者了解到,田玉飞特别担心幼小的女儿会受到歧视。“你想你的女儿吗?你女儿现在还小,你担心她以后的生活吗?”
“我都这样了,担心也没有用。”纵是嘴上不说,但记者还是留意到,这时田玉飞开始默默地用手背抹泪。
记者:“你很伤心吗?”
“不是哭,是我眼睛痛。”田辩解道。
记者理解田玉飞此时的心情。据四川省纪委办案人员介绍,田对家人和故去的父母感情很深。2016年春节期间,他思念妻女,用纸筒作麦克风,唱着《真的好想你》,涕泪横流。今年清明节那天,田玉飞在一张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父亲母亲,今天是清明节,你的不孝之子因为没有把握好自己,今年就不能给你们烧钱了。”
这就是人性的本真。田玉飞虽是一个孝子、慈父,然而,他却成了一名贪官,让年幼的孩子经历痛苦,也使九泉之下的父母蒙羞。正如田玉飞自己说的“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家庭”。
狱中天天看《刑法》
记者知道田玉飞患有胃溃疡,便特别问及监狱的伙食,田玉飞不耐烦地说:“还能有啥?不习惯又能怎样?”后来管教干部告诉记者,看守所的伙食标准虽不太高,但可以加钱加菜。因为家人给田玉飞存了些钱,所以田有时可以点小炒改善一下生活。
管教干部还告诉记者,田玉飞刚进看守所,精神高度紧张,怕被判死刑,晚上睡不着,半夜起来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后来,看守所的领导和管教干部耐心地给他做思想工作,开导他,田玉飞的情绪才稍微好转,晚上也睡得着觉了。
他所在的牢房里关了4个人,囚室连着放风间,白天可以随时出去透透气,锻炼锻炼。田玉飞有时也原地跑跑步、做做操。
管教干部特别提到,田玉飞刚进来就买了《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天天捧着看。这让记者想起,在整个采访过程中,田玉飞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看了法律书的,与案情无关的,我没有义务回答。”
看来,他在这里的法律意识的确大有提高,但这对田玉飞来说,似乎太晚了……
记者又连续问了几个有关看守所生活的问题,田玉飞却垂下头不再回答。突然,他冒出一句:“我吃药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便匆匆结束了这次采访。
落马原因
官方版本:职务升迁
曾书写“从铁匠到县委书记”神话的田玉飞,怎么也没想到,东窗事发的日子会来得如此之快。而对于田玉飞的落马,一直存在着官方和民间的众多版本。
2016年底,乐山市换届选举,田玉飞成为副市长的热门人选。而他的竞争对手中,包括他在做沙湾区区长时的区党委书记。据说,田玉飞非常重视竞选演讲稿。有人说,为了这份重要的稿子,他专门从沙湾区请来高参,以刺探对手的准备情况和研究对策。
演讲以后,田玉飞回到犍为县,对人开玩笑说,“高手写的就是不一样,我都听得差点哭了!”而有知情人说,他是花了两万元从成都请“高手”写的。
可就是这次动人的演讲过后不久,田玉飞被“双规”。据四川检方的消息,正当田玉飞津津乐道于自己的演讲,对高升已“稳操胜券”的时候,省委巡视组、考察组先后收到大量关于田玉飞的举报材料。省委领导指示,拟提拔干部绝不能带病上岗,并立即展开调查,很快掌握了田玉飞相关的核心证据。
时间上的吻合,表明田玉飞是因升迁引来的廉政调查。
民间版本一:妻子显摆
然而,有民间传闻,是因为田玉飞的现任妻子开着乐山东能集团董事长王德军送的奥迪A6在省委招摇过市,而引来对田玉飞的调查。
田玉飞先后有过三任妻子。据说,田玉飞现任的年轻妻子调入省城(省某劳改部门,为此田贿赂过有关领导),住在受贿得来的某高档住宅里,开着一辆奥迪A6轿车,而省委有关方面的某领导也住在同一个院子,并且坐的是同一型号的车。
一天,这位领导要出门,走到他通常停车的位置,拉开车门坐进去,发现驾座上坐的不是他的司机,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女人便是田玉飞的妻子,她主动向这位领导打招呼,领导记住了田玉飞这个名字。后来,该领导在举报田的相关材料上批了一个“查”字!
这种说法虽带有许多“民间”色彩,但一位和田玉飞接近的人说,他确实说起过这个事。田玉飞说:“叫她(指他的妻子)不要开那个车,她要开!为此还闹过矛盾!”由此看来,田的妻子从犍为县到省城,招摇到省纪委有关领导面前因而引起重视,并非无源之水。
民间版本二:职工举报
关于田玉飞的倒台,另一说法是与王德军有关。有人说,王德军在收购犍为电力时,仅出价4000万元,作为犍为县委书记的田玉飞就同意将价值4.6亿元的犍电卖掉,而当时另一公司愿出更高的价钱收购,被田拒绝。这引起犍电内部的强烈不满,多次上告,导致田玉飞案发落网。(记者 刘俊 周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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