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折也是人生很精彩的一部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能帮助别人,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这就是人生值得失败的事情。
1975年出生于台湾的朱学恒,1.85米的个子,胖胖的身材,加之一头披肩长发,看起来像是摇滚歌手。就是这个言行举止中还透着稚气的“超级大顽童”,2002年靠翻译《魔戒》(电影《指环王》原著),赚了3200多万新台币。
五年过去了,朱学恒在自己的网站上打出了“极为缺钱”的标语。台湾某周刊,也因此把他评为“最会败钱的人”之一。
把“找到人生值得失败的事情去做”当信条的朱学恒,那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快“弹尽粮绝”的他,还能铿锵有力地说“当我有一天很穷,别人还是对我好”?
为游戏而英语
现在,朱学恒的英语很流畅,翻译和口语都难不倒他。但是,说出他当初想学好英语的动机,你可能不会相信。
父母亲40多岁才生下朱学恒,哥哥大他12岁,姐姐大他8岁。虽然小弟的身份让他得到了更多宠爱,但年龄差距也让他的童年变得更加孤独。
哥哥的电脑便成了朱学恒最好的伙伴,电子游戏将年幼的他带进一个充满奇幻和梦想的世界,但是游戏界面中一堆看不懂的英文却让他头痛不已。朱学恒决心报名参加英语培训班,妈妈一听他要报名学英语,当然非常高兴,可她并不知道儿子学英语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好地玩游戏。
在英语班里,朱学恒可能是最让老师觉得“古怪”的人:他常常拿着卡片向老师请教,上面有时是游戏里的单词,有时是游戏里的一句对话,都是他从电脑上抄下来的。很多电子游戏的内容,都是取材于国外的奇幻文学,朱学恒为了过关斩将拿高分,又开始追本溯源翻阅各类型的魔幻小说英文原版书,抱着词典、请教老师,一本本“啃”下来。
著名网络游戏《柏德之门》,其汉化版本就是朱学恒做的。当时台湾游戏汉化的定价是一个中文字0.6台币,百万英文字的汉化,按照1∶1.5的翻译比例,可能会翻出150万字,换算稿费,等于90万台币,这是很不错的价钱。但那时发行商对汉化《柏德之门》持怀疑态度,结果朱学恒以0.2台币/字的超低“推广价”接过了这个案子。朱学恒的做法引起了汉化界人士的不满,台湾汉化价码也迟迟无法提高。不过,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朱学恒在翻译游戏时的一片赤诚之心。
经过这样的训练,一个游戏高手,也变成了翻译高手。后来他给游戏杂志写文章,从初中写到高中,一直做到特约编辑,稿费是一个字1.8新台币,比台湾《中国时报》开出的稿费都高。
从1998年翻译《龙枪编年史》开始,到2002年大销特销的《魔戒》,朱学恒已经翻译了23部外国奇幻文学巨著。
3200万从天而降
1997年,台湾联经出版社推出全球第一套《魔戒》中译本。刚进台湾中央大学电机系的朱学恒,因为极度喜欢奇幻文学,便第一时间买来看。
但生硬拗口的文字让他大失所望。要知道,《魔戒》原作者是牛津大学语言学教授托尔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他运用了大量艰涩的词藻与高度优美的想象力,行文风格就像中国古代的文言文。《魔戒》原著,也因此是全球翻译界公认最难译的书籍之一。
开始,朱学恒想,总会有人翻译出更好看的中文版吧?三年过去了,直到2000年,台湾的书店里,还是台湾联经出版社那本《魔戒》。
“别人不做,那就我来!”朱学恒找到联经出版社,主动请缨,重新翻译《魔戒》。出版社有点不屑地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跟他说,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朱学恒岂是这么容易就打退堂鼓的人,他撰写出一份又一份计划书,送给出版社,结果也一次又一次被扔进了垃圾桶。
朱学恒被逼急了,只好使出“杀手锏”。 他告诉出版社,过去四年里你们翻译出版的《魔戒》,销量不超过3000册。我愿意跟你们在合约里保证:我翻译的每本书,销量不到1万册,我1分钱不要!
出版社一听,不到1万册就不要钱,那我少印刷少卖点,不是白赚吗?于是放手让他去试试。
面对“文言文”式《魔戒》原著,朱学恒炼狱般的翻译之旅开始了。他把英文原版小说放大成A4纸,用夹子夹好,因为翻译一张就可以撕掉一张,每撕一张就少一张,“撕的时候很有快感”。他还为自己订制严格的时间表,并风雨无阻地执行。每天早晨6点起床,然后立刻到健身房锻炼,两小时后回家全神贯注地翻译;午餐后稍微休息,又继续翻译,直到晚上10点就寝。
为了翻译出满意的作品,朱学恒“甚至不敢生病”。害怕一停下来就找不到感觉了。最疯狂的时候,他一天能翻译3万字。
120万字的《魔戒》,朱学恒用了9个月时间才翻译完成。算下来,他平均每个月至少翻译十多万字,每天翻译20~30页左右。翻译过程中,朱学恒坐坏了8张椅子,瘦了大概20公斤。想起这些,朱学恒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类极限。”
机遇真的偏爱有准备的人。朱学恒翻译完《魔戒》不久,改编自《魔戒》的好莱坞巨片《指环王》就要上演。就这样,他搭上了《指环王》的顺风车——读者一边在电影院门口排队抢购电影票,一边在书店疯狂抢购朱学恒翻译的《魔戒》。
尽管“狡诈”的出版商想分文不付,只给朱学恒翻译的《魔戒》首印数定在9900本,但一向精明的他们这次可打错算盘了。搭着《指环王》便车,朱学恒翻译的书一版再版,最后共卖出80多万册,出版社因此赚了上亿新台币。时年27岁的朱学恒,也突然间拿到3200万元新台币的版税。
“别人不做,那就我来!”
面对3200万元新台币,朱学恒没有太多喜悦,他想到了很多。
因为很早就有不菲的稿费,所以最初那些年他也常常出入高级酒店。有一次,在某高级酒店,朱学恒走进电梯,看见一辆残疾人车也准备入内,他于是走出来,帮忙推车。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摩登女郎,站在电梯门口,却怎么也不愿意伸手相帮。结果,电梯门合上,女郎升上去了,他与残疾人被卡在了门外。
那一刻,年少的他内心里充满了愤懑与鄙夷,并由此悟出了一个道理:仅仅有钱并不能买到他人对自己的尊重!
所以,一夜暴富后的朱学恒很冷静,他一直在寻找,要用这些钱,做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事情。
机会终于来了。
2002年9月30日,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决定将它2000多门课程的课程大纲、教材、教学用书、作业习题、考试题和答案、延伸阅读书目清单以及许多课程的影音档案等知识陆续放在网络上,供全世界所有人免费取用。这就是“开放式课程计划”,英文简称“OOPS”。
从网络上接触到这些课程,朱学恒变得特别兴奋。当然,触发他激情的还有其他原因。
朱学恒是台湾中央大学电机系的高材生,也是该大学的风云人物:言辩社社长,拿过台湾辩论赛冠军;担任电机系学会会长,拼命三郎的工作精神闻名全校;常在网络上批评学校时政,特别是批评时任校长刘兆汉,更使他声名大噪……
风光的背后,也有辛酸。朱学恒大学阶段最遗憾的事情,是有一门专业课叫《电磁学》,他考了三次才通过——因为老师不够好,典型的“三板”——上课只看天花板、黑板和地板。该教的内容不教,该有的教材没有,连自学都不行。也因此,朱学恒的大学要比别人多上一年——五年。
同学聚会聚餐,看着他们在好企业好行业风风火火,朱学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如果一切顺利,他应该同样在台湾高新技术园内工作,是领着高额薪水的白领啊。再加上大学最后一年考研的失利,让朱学恒一方面觉得有些自卑,另一方面非常“痛恨”大学教育。
为了弥补大学留下的“遗憾”。他先把麻省理工学院的《电磁学》网络课程认真学习了一遍,感觉真是“过瘾”!起初,朱学恒想:一定会有很多机构,把这么好的东西翻译成中文让大家使用。那就再等等,人家翻译出来自己可以看。毕竟翻译成中文以后,看的速度会比较快。
等了半年,他又一次失望了,这么有意义、有价值,可以惠及全球华人的事情,居然没人去做。“别人不做,那就我来!”朱学恒靠着3200多万新台币的版税收入,开始了艰辛漫长的翻译之旅。
他让麻省理工和剑桥震惊
麻省理工学院的“OOPS”,耗资2000万美金,耗费了无数人力,朱学恒凭借一己之力能完成?麻省理工学院绝不会相信这个年轻人,就连朱学恒的亲朋好友都觉得他疯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更多。将“OOPS”翻译成中文,供别人免费使用,毕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有人说朱学恒有“政治目的”;有人怀疑他骗钱;有人怀疑他想利用志愿者翻译完课程,转手出版成书……
朱学恒“创作共享,天下为公”的梦想、“课程有价值,对中国人很有用”的想法,真的太难被人理解了。
翻译初期,只有朱学恒与另一位朋友分担。然而随着这项工程愈来愈浩大,他干脆在网站(http://www.zhlzw.com)上张贴招募翻译志工的广告。靠着网络无国界与社群的力量,竟然引起全球华人志愿者的纷纷响应。从媒体报道前的2人,渐渐扩大到49人,然后很快是400人……现在共有2000多个志愿者,其中近90%有学士或硕士学位,10%多拥有博士学位。
在网络上把2000多人的团队整合起来,这是世界上的一些大机构都难应付的问题。朱学恒如何整合的呢?其实,他只采取了非常简单的“领养”办法:每名志愿者依照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特长在网站上“认领”课程,如果中途有人离开,就会有其他人接过翻译的接力棒继续把工作做下去。
到目前,翻译计划已开展了三年多,178门课程全部翻译完毕,20多份名人演讲也翻译完毕。2016年开始,开放式课程计划的翻译范围开始向哈佛大学、早稻田大学等世界名校的开放式课程扩展。
开放式计划网站每天的平均访问量上万人,当初不敢想象的麻省理工学院,对此感到相当震惊。剑桥大学创业中心的负责人Allen曾经认为,这个模式绝对不会成功。现在,他们十分惊讶的是,不会成功的商业模式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做人生值得失败的事情
2016年至今,为了“OOPS”朱学恒已投入了500多万元新台币,主要花在编审(志愿者翻译后需要请专业人士审核)、服务器维护、协调志愿者队伍和出差演讲上。他预计自己的费用,可以撑到2016年年底。
在开放式计划网站首页,一行大字“本单位弹尽援绝,极为缺钱,善心人士请进……”让人感到特别辛酸。朱学恒认为,免费的网络学习资源,效益很难评估,企业或个人宁可资助一所大学,也不愿资助虚拟的、不能树碑的网络,网络募捐是一个现时很难被接受的事物。
因此,开放式计划网站接受的每笔募捐,尽管有台湾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核算和审计,直至2016年年底,朱学恒才收到大笔资助:Walter Hewlett(惠普创始人)家族基金会5万美金和台湾温世仁文教基金会5万美金。这是朱学恒目前收到的两笔最大资助了,其他募捐汇总起来还不到6000元新台币。
如果没钱了,以后怎么办?面对这个问题,朱学恒眼神镇定,又一次恢复了激情,“那我就缓一缓,再出去找工作挣钱,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绝不会放弃!挫折也是人生很精彩的一部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能帮助别人,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这就是人生值得失败的事情。”
虽然现在出差演讲,朱学恒都住200元一间的经济旅馆,跟之前一晚2000元有着天壤之别,可是他觉得很幸福。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被人尊重——不是因为他住多好的房间,而是他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朱学恒铿锵有力地说:“当我有一天很穷,很潦倒,就算在路边的时候,别人还是对我好,不是因为我的名气,而是因为我的人格。”
“如果朱学恒把自己的计划坚持下去,我对中国的明天就更有期待!”
2016年4月16日晚6时30分,朱学恒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演讲。
朱学恒当晚的演讲主要围绕着“创意、勇敢和温柔”展开。演讲一开始,他放了一段蔡康永和小S主持的《康熙来了》录像,片中主角就是朱学恒自己。当蔡康永说:“朱学恒凭借翻译《魔戒》,在20多岁就获得几千万台币版税”时,台下学生“哗……”,引起一阵小骚动。看到台湾某周刊把朱学恒评为“最会‘败钱’的人”,台下学生忍不住哄堂大笑。
朱学恒一边放映各类短片,一边讲述了UPS(全球顶级快递公司)如何靠创意开辟新市场、任天堂游戏公司的“破坏性创新”、苹果公司(生产顶级Mp3-Ipod等)领导者乔布斯的故事……笑声和掌声一次又一次响起,贯穿了演讲全场。
晚上8点30分,朱学恒在演讲结尾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强”,“受教育权伴随着行善的责任”,“成功不能用钱来衡量”,“人生应找到值得失败的事情去做”……
一切都让前来听讲的学生大呼过瘾。浙江大学心理系05级学生左海粟评价:“如果朱学恒把自己的计划坚持下去,我对中国的明天就更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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