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好,”我抓了把椅子坐下。眼前是闪闪发光的会议桌。这桌子可以供12个人的大家庭吃感恩节晚餐。一张桌子和我坐的隔间差不多大小。我放下手中的健怡可乐 ,心满意足地看着它冒出一圈圈泡泡。
我觉得莉兹白·奥斯汀·亚当的办公室更像一个起居室,而不是一个办公场所。她买了一些植物,买了台灯和其它一些家居装饰:她每添置一样东西就是往我的心里又捅了一刀,因为这说明她要在这里扎根了。
“夫人等会儿就到,” 莉兹白的助理布莱说,头也没抬翻着手中的Us杂志。“见鬼,这个碧昂斯 ,性感屁股那一套都是她发明的?”她摆着二郎腿姿势,露出健硕的大腿和紧身裤的底边。“我拥有性感屁股的时候,这小朋友还兜着尿布呢。”
“你能比她大多少?”我不放过打击她的机会。“敢情你当时也兜着尿布?”
“没错,不过,当年俺屁股就已经足够性感了。不服气啊?”
下午三点整。如同往常,营销部的人又聚到了一块儿。望着我的同事,我几乎要为莉兹白感到哀伤。她从两年前开始担任洛杉矶拼车公司的主管。上任后,财政预算的削减掀起一阵财源浪潮,让人始料不及。莉兹白把她的王国从德克萨斯搬到洛杉矶,手下人员也缩水到我们现在的四个人。我们就像被扔到同一艘救生船上的陌生人,似乎只有一个共同点:生存的本能。除了布莱和我,还有设计师格雷格多米尼克·马尔图其:通常人们只叫他马尔图其,他的唯一工作就是驾驶公司的“拼车流动宣传车”。马尔图其笑起来嘴唇薄薄的,习惯于抚弄他梳在后面的老鼠尾巴辫子:这辫子看上去就像是从他后脖长出来的一只有毛的蝌蚪。有时候,想到他抚弄辫子的手摸遍了我的文件,我就禁不住发抖。
“下午好,”莉兹白春风满面地走进门来。马尔图其和格雷格在座位上挺直了身子。莉兹白对男人有那种效果。我几乎期待他俩像学校的男同学一般,异口同声地喊,“下午好,奥斯丁·亚当小姐。”
她把一本马尼拉文件夹 “啪”的一声扔在我面前。“这个做得不错。我做了些评注。”我翻着我交给她审核的原稿。上面一片赤红:莉兹白在上面割开了静脉血管吗?好像我应该为此感激涕零。“总体上来说,我希望你能使它不那么”:她给我一个乐善好施的微笑:“简·方达 。”
“简·方达……?”
“怎么说呢,”她皱了皱鼻子,咕哝了一声,似乎在说一个肮脏的词,“刺目。”
“但是它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汽车会造成污染。”
“是。”
“那不就是说那个:”
“好的,各位,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事很多。”她说,如同往常一样,轻易地把我忽略掉,直接面向所有人。“我们开始吧。”
我把文件收起来。她说怎么改我就得怎么改:那何必争论呢?
每一次部门开会,莉兹白都会围绕桌子走一圈,要我们报告项目的进展情况。今天也不例外。轮到我的时候。我提到了我正在撰写的一个关于共乘车道 的文件。还有一项内容是:一个新闻发布会说,相关部门又发行了一种新的公交车卡。说这些,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
每当人们发现我是个“作家”,我都会立刻指出我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作家。看到他们的眼睛闪闪发光:哦,作家?!:在那光亮进一步蔓延开前,我要灭掉它。我并不是真的为此感到羞耻,我只是想勇敢面对现实:我所从事的工作缺少魅力。拼车不是什么火爆的话题。
所以我才对莉兹白·奥斯汀·亚当流落到这儿来工作疑惑不解。对了……办公室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我们的老板鲁·比格武德在一次会议上“发现”了她:众人在说这个故事时,语气中满是敬畏,好象谈的是拉娜·特纳 如何在施瓦布药店被一眼相中而走上星途一样。莉兹白有一个强项:策划。两年前,在我们第一次部门会议上,她大言不惭,吹嘘她曾替布什的双胞胎女儿策划进入社交界的首次交谊舞会。当时,布莱猛地一拍她那一如既往暴露在外面的大腿,感叹道,“布什的女儿!我早知道她们俩开放的很!”比格武德显然被莉兹白的资历所打动:或者至少被她身上的某些东西所打动:当场拍板,给了她一个工作。
不是别的工作。
比格武德把我的工作给了她。
从技术层面而言,这也并不是我的工作。只是,我的老上级曾经花了一番苦心栽培我。如果没有莉兹白的出现,现在应该是我手下有12号人,负责广告造势和出版,还有促销活动:我们会弄一些声势浩大的聚会,用热狗把大家喂饱。趁他们满口食物之机,向他们宣传拼车会是多么有趣。
那是在一次员工会议上,鲁·比格武德提名莉兹白担任营销部主管。我忍着心痛,鼓掌,脸?挂着笑容。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鲁·比格武德擅长寻找绝色女子,然后在不征求任何人意见的情况下,直接给她们高薪美职。因为这一特点,比格武德声名远播:这令人力资源经理一次又一次垂头丧气。比格武德就是如此别具一格。莉兹白一头金发,已是奔四的年龄,属于电视台天气预报员那种类型的古典美女。这本身就让人称奇。按照比格武德的口味,他一般倾向于具有异域风情的女子:像我朋友苏珊这样的黑发美女。有一次,苏珊成了他的兴趣目标,这曾让我感到万分惊恐。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查理的天使 之一了?”我记得那次,苏珊很随意地提到,她和比格武德在一次会议上(还能是哪儿呢?)认识后,比格武德雇用了她。那个时候,我好像在洛杉矶拼车公司刚呆了几个星期,苏珊就推荐我担任广告编写人。
“至少我是个聪明的天使,”她回答我。
“但这很可怕!他是因为你的长相而雇你的!”
她耸了耸肩。
“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没那么严重。”
当时我肯定一幅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刺目而又喜欢对别人下结论,因为苏珊说:“好啦,我知道比格武德是个混蛋。每个老板不都这样嘛。我完成了工作。大家都尊重我。那么他雇我的原因我又何必在意?再说了,这叫报应,报应懂吧:你不知道很多男人打败女人而得到工作,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阳性生殖器?”
她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