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的第一份武行的工作,是在一部叫做《巴士警探》的电影里,做男主角的替身。
作为替身,我的任务是不断地爬上一架高高的防火梯,然后从梯子上摔下来。不断地摔,一直摔到导演说“OK”为止。
那架梯子大概有两米多高,下面就是水泥地,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我穿上男主角的衣服,爬上梯子,看着下面灰白色的水泥地,腿直打晃。
那一头,导演已经叫了“开始”。
我一闭眼,直直地摔了下去。掉下去的过程中,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啊——”的惨叫声。
“砰”的一声,我听见自己摔在了地下,像一只破掉的洋娃娃一样,四肢散落在身体旁边,似乎完全没有联系。我的脑袋嗡嗡地响,什么也看不到。
“重来!”
几个人跑过来七手八脚把我扶起来。
又一次,这次,我没敢叫出声。默默地听着自己的身体像沙包一样,“砰”的掉在地上。
接着,又一次。
像是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听见导演叫“OK”。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根本觉不出疼。虽然手肘上的血已经把袖子都洇湿了。
一个老武行过来把我拉到一边:“你傻啊,怎么是真摔?人家有经验的人,哪有你这么直戳戳把身体往地上扔的?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我朝他笑笑,脑子里已经嗡声一片。
这一天,我拿到了五十块钱。
第二天,还是往地上摔,不过不是从梯子上了。我要被人扣住手腕,然后被扔到地上。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假摔”。这次摔完,眼眶乌青,一边脸颊上高高地肿了起来。
收工时,副导演朝我走来,拍拍我的肩膀:“演的不错,很真实。”
第三天没有戏,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动弹不得。麻木恢复过来后,每一个骨节都疼得像碎了一样,似乎有成千上万只小蚂蚁在噬咬着每寸肌肉,每条韧带。我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粗大了一大圈。
歇了一个礼拜,我又上戏了。
从那部电影开始,许多穴头都知道了,有个替身叫王宝强,不怕死,别人假摔,他真摔。所以,我的活儿也就多了起来。我捡到了一个铁皮的饼干筒,把每次挣到的钱,除了必要的花销以外,都存在那饼干筒里。对我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饼干筒的钱,一天一天多起来。钱到我手里时,都皱皱巴巴的,我就一张一张地展平,再虔诚地把它们在饼干筒里安置好,像给它们安置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