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记》写完以后,他就专心译经。他的工作热情,高到惊人的程度。“专精夙夜,不堕寸阴。”50,254a。但是他没有,也不可能忘记“政治活动”。他还是经常追随在太宗左右。他译了经,一定要请太宗作序。一次不允,再次请求,决不怕碰钉子,一直到达到目的为止。他也懂得在适当的时机,用适当的言词来“颂圣”。他说什么:“四海黎庶,依陛下而生。”50,255a。他在印度时,戒日王问什么《秦王破阵乐》,这可能是事实;但我怀疑也是他编造的。太宗没有忘记原来的打算:“每思逼劝归俗,致之左右,共谋朝政。”意欲法师脱须菩提之染服,挂维摩诘之素衣;升铉路以陈谟,坐槐庭而论道。”50,255a。玄奘回答说:“仰惟陛下上智之君,一人纪纲,万事自得其绪。50,255a~b。现在看起来,这回答真是非常得体,既拒绝了太宗的要求,又不得罪这位大皇帝,而且还狠狠地拍了一下马屁。以后还有几次,太宗要玄奘还俗做官,玄奘始终很巧妙地避开。他还会寻找一切机会向皇帝上表祝贺,比如赤雀飞上御帐之类。在皇帝方面,当然也不会忘记随时颁赐,御笔写序,弘扬大法。终太宗之世,君臣虽然各有各的打算,但总算是相知极深,恩遇始终优渥。玄奘译经的干劲也丝毫没有衰竭。同时,玄奘同印度那烂陀的联系,并未中断,书信往来,还是有的。
太宗崩逝以后,玄奘同高宗的关系也处得很好。玄奘对这位新皇帝是如法炮制,连皇帝妃子怀孕,生儿子这种最俗的事情,这位高僧也不会忘记上表祝贺。新皇帝也像他父亲一样,待玄奘很好。自从高宗即位以后,玄奘就回到慈恩寺。从此以后,专务翻译。每天夜以继日,勤奋不辍。除了翻译之外,还要讲经:
每日斋讫黄昏二时讲新经论。及诸州听学僧等,恒来决疑请义。既知上座之任,僧事复来谘禀。复有内使遣营功德,前后造一切经十部,夹纻宝装像二百余躯,亦令取法师进止,日夕已去,寺内弟子百余人,咸请教诫盈廊溢庑,皆酬答处分无遗漏者,虽众务辐凑,而神气绰然无所拥滞。犹与诸德说西方圣贤立义诸部异端,及少年在此周游讲肆之事。高论剧谈,竟无疲怠。其精敏强力过人若斯。复数有诸王卿相来过礼忏,逢迎诱导,并皆发心,莫不舍其骄华肃敬称叹。50,260a~b。
到了后来,他大概感到自己年龄渐老。他在上高宗表中说:“而岁月如流,六十之后,飒焉已至。念兹遄速,则生涯可知。”50,273c。他想离开京城往少林寺翻译,皇帝不许。
到了逝世前夕,玄奘对翻译工作更加兢兢业业,争分夺秒。在翻译《大般若经》时,“到此翻译之日,文有疑错,即校三本以定之,殷勤省覆,方乃著文,审慎之心,古来无比。”50,276a。他也劝别人,“人人努力加勤恳,勿辞劳苦。”50,276b。到了麟德元年(公元664年)春正月,僧众劝他翻译《大宝积经》,众情难却,他勉强译了几行,便收梵本说:“此经部轴与《大般若》同,玄奘自量气力不复办此。”50,276c。他晚年急切工作的情景,跃然纸上。他也就死在这一年。
六、在佛教哲学方面理论与实践的矛盾
玄奘在佛教哲学方面,基本上继承了印度大乘有宗的传统,他比较忠实地把这一派学说介绍到中国来,形成了中国佛教的一个宗派——法相宗,不过,玄奘毕生所致力的是翻译工作,自己写的著作不多,法相宗理论的奠基人应该说是他的弟子窥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