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励志网 - 美丽梦想·美丽人生·美丽中国
 | 首页 | 励志 | 学习 | 书籍 | 心态 | 创业 | 格言 | 处世 | 文艺 | 作文 | 

《季羡林自选集:佛》作者: 季羡林 

 


《佛》 作品相关
《佛》 参考书(4)

作者:季羡林    出版社:华艺出版社

  在中国史上,佛教输入中国可以说是一件很有影响的事情。中国过去的历史书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虽然很不少,但抵牾的地方也很多参阅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 1~15页。,我们读了,很难得到一个明确的概念。自从19世纪末年20世纪初年欧洲学者在中亚探险发掘以后,对这方面的研究有了很大的进步,简直可以说是开了一个新纪元。根据他们发掘出来的古代文献器物,他们向许多方面作了新的探讨,范围之大,史无前例。对中国历史和佛教入华的过程,他们也有了很大的贡献。法国学者烈维(Sylvain Lévi)发现最早汉译佛经所用的术语多半不是直接由梵文译过来的,而是间接经过一个媒介。他因而推论到佛教最初不是直接由印度传到中国来的,而是间接由西域传来。参阅Sylvain Lévi,Le《Tokharien B》 Langae de Koutcha,Journal Asiatique 1913SeptOctPp311~38。此文冯承钧译为中文:《所谓乙种吐火罗语即龟兹国语考》,载《女师大学术季刊》,第一卷,第四期。同期方壮猷《三种古西域语之发见及其考释》,有的地方也取材于此文。这种记载,中国书里当然也有;但没有说得这样清楚。他这样一说,我们对佛教入华的过程最少得到一个清楚的概念。一直到现在,学者也都承认这说法,没有人说过反对或修正的话。

  我们上面说到“佛”这名词不是由梵文译来的,而是间接经过龟兹文的pūd或Pud(或焉耆文的pt)。这当然更可以助成烈维的说法,但比“佛”更古的“浮屠”却没有经过古西域语言的媒介,而是直接由印度方言译过来的。这应该怎样解释呢?烈维的说法似乎有修正的必要了。

  根据上面这些事实,我觉得,我们可以作下面的推测:中国同佛教最初发生关系,我们虽然不能确定究竟在什么时候,但一定很早《魏书·释老志》说:“及开西域,遣张骞使大夏。还,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浮屠之教。”据汤先生的意思,这最后一句,是魏收臆测之辞;因为《后汉书·西域传》说:“至于佛道神化,兴自身毒;而二汉方志,莫有称焉,张骞但著地多暑湿,乘象而战。”据我看,张骞大概没有闻浮屠之教。但在另一方面,我们仔细研究魏收处置史料的方法,我们就可以看出,只要原来史料里用“浮屠”,他就用“浮屠”;原来是“佛”,他也用“佛”;自叙则纯用“佛”。根据这原则,我们再看关于张骞那一段,就觉得里面还有问题。倘若是魏收臆测之辞,他不应该用“浮屠”两字,应该用“佛”。所以我们虽然不能知道他根据的是什么材料,但他一定有所本的。参阅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22页。,而且据我的看法,还是直接的;换句话说,就是还没经过西域小国的媒介。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佛教从印度飞到中国来的。它可能是先从海道来的,也可能是从陆路来的。即便从陆路经过中亚小国而到中国,这些小国最初还没有什么作用,只是佛教到中国来的过路而已。当时很可能已经有了直接从印度俗语译过来的经典。《四十二章经》大概就是其中之一。“浮屠”这一名词的形成一定就在这时候。这问题我们留到下面再讨论。到了汉末三国时候,西域许多小国的高僧和居士都到中国来传教,像安士高、支谦、支娄迦谶、安玄、支曜、康巨、康孟详等是其中最有名的。到了这时候,西域小国对佛教入华才真正有了影响。这些高僧居士译出的经很多。现在推测起来,他们根据的本子一定不会是梵文原文,而是他们本国的语言。“佛”这一名词的成立一定就在这时期。

  现在我们再回到在篇首所提到的《四十二章经》真伪的问题。关于《四十二章经》,汤用彤先生已经论得很精到详明,用不着我再来作蛇足了。我在这里只想提出一点来讨论一下,就是汤先生所推测的《四十二章经》有前后两个译本的问题。汤先生说:

  现存经本,文辞优美,不似汉译人所能。则疑旧日此经,固有二译。其一汉译,文极朴质,早已亡失。其一吴支谦译,行文优美,因得流传。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36页。

  据我自己的看法,也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不过其中有一个问题,以前我们没法解决,现在我们最少可以有一个合理的推测了。襄楷上桓帝疏说:

  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天神遗以好女,浮屠曰:“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盼之。其守一如此。《后汉书》,卷六十,下。

  《四十二章经》里面也有差不多相同的句子:

  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不再矣。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17,722b。

  天神献玉女于佛,欲以试佛意、观佛道。佛言:“革囊众秽,尔来何为?以可诳俗,难动六通。去,我不用尔!”17,723b。

  我们一比较,就可以看出来,襄楷所引很可能即出于《四十二章经》。汤用彤先生就这样主张见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33~ 34页。。陈援庵先生却怀疑这说法。他说:

  树下一宿,革囊盛秽,本佛家之常谈。襄楷所引,未必即出于《四十二章经》。

  他还引了一个看起来很坚实的证据,就是襄楷上疏用“浮屠”两字,而《四十二章经》却用“佛”。这证据,初看起来,当然很有力。汤先生也说:

  旧日典籍,唯借钞传。“浮屠”等名,或嫌失真,或含贬辞。后世展转相录,渐易旧名为新语。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36页。

  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浮屠”的来源是印度古代俗语,而“佛”的来源是吐火罗文,对这问题也可以有一个新看法了。我们现在可以大胆地猜想:《四十二章经》有两个译本。第一个译本,就是汉译本,是直接译自印度古代俗语。里面凡是称“佛”,都言“浮屠”。襄楷所引的就是这个译本。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中国历史书里,关于佛教入华的记载虽然有不少抵牾的地方,但是《理惑论》里的“于大月支写佛经四十二章”的记载却大概是很可靠的。既然这部《四十二章经》是在大月支写的,而且后来从大月支传到中国来的佛经原文都不是印度梵文或俗语,为什么这书的原文独独会是印度俗语呢?据我的推测,这部书从印度传到大月支,他们还没来得及译成自己的语言,就给中国使者写了来。100多年以后,从印度来的佛经都已经译成了本国的语言,那些高僧们才把这些译本转译成中文。第二个译本就是支谦的译本,也就是现存的。这译本据猜想应该是译自某一种中亚语言。至于究竟是哪一种,现在还不能说。无论如何,这个译文的原文同第一个译本不同;所以在第一个译本里称“浮屠”,第二个译本里称“佛”,不一定就是改易的。

  根据上面的论述,对于“佛”与“浮屠”这两个词,我们可以作以下的推测:“浮屠”这名称从印度译过来以后,大概就为一般人所采用。当时中国史家记载多半都用“浮屠”。其后西域高僧到中国来译经,才把“佛”这个名词带进来。范蔚宗搜集的史料内所以没有“佛”字,就因为这些史料都是外书。“佛”这名词在那时候还只限于由吐火罗文译过来的经典中。以后才渐渐传播开来,为一般佛徒,或与佛教接近的学者所采用。最后终于因为它本身有优越的条件,战胜了“浮屠”,并取而代之。

  1947年10月9日

  附记:

  写此文时,承周燕孙先生帮助我解决了“佛”字古音的问题。我在这里谨向周先生致谢。


 
|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 友情链接 | 版权申明 | 网友投稿 |
浙ICP备12031268号·中国·浙江·嘉兴·Email:123@zhlzw.com
  ※ 本网转载其他网络媒体之文章,目的在于传递和丰富心灵励志文化,积极和谐思想等相关更多信息,为公众提供免费服务。如文章版权单位或个人无意在本网发布,可与本网联系,本网视情况可立即将其撤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