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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神鹿”王军霞(3) 许戈辉:有没有什么事情特别打动了你? 王军霞:我们俩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就说,你有没有处过女朋友呀。他说,我都26岁了,我告诉你没有处过女朋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觉得蛮诚实的,第一感觉很重要。后来我觉得非他不嫁了。 许戈辉:结婚后爱情的滋润让你越来越有女人味,妻子的角色扮演得也是十分的光彩。顺理成章就会有一个新的角色,做母亲。这个角色应该说没有太大的悬念,但是并不好扮演。 王军霞:对。我们有一个儿子,现在快6岁了。 许戈辉:儿子身上应该充满了体育基因,有很多体育方面的潜能? 王军霞:他要站在这里,你看他的所有行为都是运动细胞,不停地在动。我记得做过一次节目,当时就带我儿子去的。他就坐不住,翻上翻下。 许戈辉:好多家长在自己的孩子上爬下窜到处乱动的时候,经常会提醒孩子,要有形有样一点。 王军霞:我觉得这些可以给他概念,但他毕竟是小孩子,他好动。你要是完全地去约束他的话,我觉得就等于扣了一个夹板一样。有了框子他就很难施展自己,我更愿意释放他的天性。在他没有约束地去行动的时候,你会发现他的真正特长的那一面。 许戈辉:那你现在发现他什么特长了吗? 王军霞:他的运动能力真的很强。跑得快,攀爬能力极强。我自己小的时候就是放养式的,我父母没有给我任何的局限。我在吉林的山沟里面长大,山沟里面有狼、狐狸,还有黑熊。我12岁时从吉林搬到大连。我会帮家里干一点点农活,帮家里送饭、送菜,会直接穿越大苞米地、大森林。父母从来也没提醒过什么,但自己也没碰到过狼。 许戈辉:我还以为你是碰到过,然后才练出这个跑的本事来。 王军霞:那倒没有。就是说多去接触大自然,接触外界的东西。当一个人没有拘束地去接触大自然,哪怕受伤,哪怕痛,这种直接的感官刺激也是对大脑发育有益的。所以我对自己孩子的教育也是尽可能放开让他去做。 许戈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关于放养的这种理念,还是以前自己训练得到的体会,你也可能放得太开了。我了解到你教儿子游泳的时候,儿子那么小,你扑通把他扔在水里,那时候人家还不会游呢。 王军霞:我有的时候是随心情的。因为我看到很多报道,很多外国人生孩子就在水里面生。 许戈辉:因为孩子以前在羊水的环境里,是会游泳的。 王军霞:对,孩子在水里是会游泳的,而且对水的感觉很好。孩子越早接触水,水性会越好。当时听到这些信息以后想:我儿子正好5个月,是不是也可以到水里去试试。当时就趁着孩子的奶奶、姥姥都不在,我就抱着我儿子去游泳池了。叭,就把他扔水里了。我儿子咕咚就沉下去了。我给他捞上来以后,我儿子说啥也不下去了,死死地抱着我。那我慢慢地哄哄他,我觉得好一点就又给扔下去了。几次以后他就知道憋气,特奇怪,就这么快。其实我并不是想训练他,我也是有一种好奇。但是我想,这个经历对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你怕他淹到,怕他呛到水,不让他接触,他会失去了这种过程和这种感受。我儿子现在水性很好。 许戈辉:看来军霞做母亲真的是有自己独到的方法。我们一般人不要轻易去尝试的。 王军霞:一般人不要轻易去尝试。很多人都说我对孩子太狠了。我告诉我们家阿姨,他磕到或者摔倒了可以不理。实际上一般小孩重心低,摔一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基本上这种事情都不会给他特别的照顾,甚至有时候还会表扬:“真勇敢,都磕出血了还没哭。”他回答:“嗯,妈妈我可勇敢了。” 许戈辉:由于哥哥在一场车祸中永远离开了家,作为女儿就更加深刻体会到你对父母的意义非比寻常。 王军霞:对。我哥哥去世的时候,正好是我在1993年参加世界青年锦标赛之前。我8月份比赛,他是6月份(去世)。当时大家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是在1993年年底所有的比赛都参加完了才知道的。当时打击蛮大的,就觉得人都傻了。回去就开始记日记,边写边哭,我们组的队员在旁边陪着一起哭。我跟我哥感情特别深。当时哥哥出车祸去世的时候,我是稍微有一点预感的。因为当时我去斯图加特参加比赛的时候就发高烧,一直在自己房间里面待着。我总觉得自己家乡有点事情,而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可能是我哥出什么事了。 许戈辉:那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王军霞:那时候没有电话,还没有这么方便。那时候真的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我就自己坐在床上祈祷。我说,哥,如果你要是出事了,那以后爸爸妈妈就得由我来照顾了,你千万别出事。要是你真的出事,你要保佑我让我出成绩,到时候我好照顾爸爸妈妈。因为咱家一直都没有钱,我希望让爸爸妈妈能够过上好的生活。世界锦标赛比完了以后我拿了冠军。回到国内,当时江泽民总书记等中央领导要接见我们,上面领导安排我爸爸妈妈来了。我见到我妈第一面就直接问:“妈,我哥呢?”我妈当时特别镇静地说:“你哥跟吉林那边的一个亲戚在种蘑菇、种木耳,上那边去学技术了。”我当时觉得是我多疑了。 许戈辉:当时母亲的神情什么的,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来? 王军霞:没有。我父母特别坚强,我妈妈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很少流泪。她没有表露出来。后来我跟我爸爸妈妈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妈妈就说那时候打击可大了,耳朵听东西都听不清了,每天吃不进东西。因为她觉得家里失去了一个顶梁柱。 许戈辉:他们一直瞒了多长时间? 王军霞:瞒了半年多。 许戈辉:所以一方面要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一方面还得在你面前装得若无其事。老人都不容易。 王军霞:非常不容易。我就觉得父母一下子成了我的了。原先还没想过养家、照顾父母。做运动员的时候一年半才回去一次,也不觉得特别想家。当时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怎么那么没心没肺的,怎么连爸爸妈妈都不想。那个时候也感受不到爸爸妈妈有多爱自己,父母很少来看我,因为家庭条件不太好。我记得当时在体校的时候每次回家,你猜我妈说什么:“别问我要钱,我没钱。” 许戈辉:你一回家就跟爸爸妈妈要钱? 王军霞:对。从小我就知道家里经济压力特别大。因为我们家从吉林搬过来,盖房子欠钱。我妈妈一直省吃俭用的,包括鸡下的蛋都会攒起来卖了钱去还人家。我妈是不愿意欠人家人情的。她觉得尽可能先把钱给人家还了,然后再去过好日子。 许戈辉:什么时候第一次自己挣到钱了? 王军霞:第一次挣到钱就因为进专业队了嘛。当时一个月能开70多块钱。我带着钱回家的时候,一进家门我就说:“妈,先别说,我这次不跟你要钱了,我现在自己可以赚钱了。”那个时候急于想要证明自己能够承担家里的经济压力了,希望妈妈能够得到一些解脱。后来慢慢地钱赚得多一些了,我就开始不停地给家里送钱。那个时候我觉得是一种责任,我要让他们过得好,让他们不用再去干很重很重的活。但是更细致的关怀很少,反而做了母亲以后,有了另一个改变。 许戈辉:终于体会到了做父母的不易。 王军霞:对,当我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作为母亲从心底里去爱一个孩子的那种感觉,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 许戈辉:那种情感叫牵挂。你再也抹不去了。 王军霞:对。孩子的一举一动全在你的眼里,你就觉得他是一种永远的牵挂。我后来就问我妈,我这么多年在外面,你们也很少去看我,你们难道不想我吗?她说怎么不想,但是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办法去看你。我妈甚至内疚地说,那个时候真的太对不住你们了。那时候就觉得,我除了教育我儿子之外一定要对我的父母好。从那以后,我开始宠我爸、宠我妈,甚至是娇惯他们,把他们当成是孩子。现在我没事就给他们打电话。表现怎么样?乖不乖呀?会这样子去问他们。我妈喜欢吃糖,我就会给她买糖吃。我妈没有吃到的,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都会带她去,甚至会带她到游乐园去玩儿。我妈坐过山车可厉害了,能坐好几趟。看到她高兴我就高兴。 |